三日後，陸家後山禁地。
一道十丈高的青銅巨門嵌在山壁之中，門扉緊閉，表面刻滿古老的風雷雲紋。門前立着兩名黑袍老者，氣息晦澀，皆是神通境修爲，乃是陸家鎮守秘境的護法。
陸凡遞上令牌。一名護法驗過後，沉聲道：“風雷谷內分三層：外圍風雷稍弱，可采藥獵獸；中層風雷狂暴，有天然殺陣；核心區風雷眼，非御空境不得入，觸之必死。你只有三日，令牌時效一到，便會被秘境之力強行送出。”
另一名護法補充：“若遇生死之危，捏碎令牌可保命傳送，但也意味着放棄資格。明白？”
“明白。”陸凡點頭。
兩名護法對視一眼，同時結印。青銅巨門震顫，雲紋逐一亮起，門縫中透出刺目的青白光芒，夾雜着隱隱雷鳴。
“進！”
陸凡縱身踏入光門。
天旋地轉。
再睜眼時，已置身於一片奇異天地。
頭頂不是天空，而是翻滾不休的青黑色雲渦，雲中銀蛇亂竄，雷聲沉悶如巨獸低吼。腳下是焦黑的土地，裂縫中不時竄出淡紫色的電火花。遠山輪廓模糊，被狂風卷起的砂石遮蔽視線。空氣中彌漫着臭氧與焦土混合的氣味，靈氣狂暴而混亂，吸一口都覺肺腑刺痛。
風雷谷，名不虛傳。
陸凡深吸一口氣，地脈感知鋪開——五十丈內，地下有三條活躍的雷脈，如暴躁的巨蟒般不時釋放能量；七處風穴吞吐氣流，形成無形的亂流刃網。
他選了一個風雷相對平穩的方向，邁步前行。
起初半日，還算順利。他采集到幾株年份尚淺的風雷草，又避開兩處突然爆發的“地雷噴涌”。但隨着深入，環境越發惡劣。
“轟隆——！”
一道水桶粗的銀雷毫無征兆地劈落在前方十丈處！地面炸開丈許深坑，焦土四濺，殘留的電弧在地面遊走，滋滋作響。
陸凡瞳孔微縮。若非地脈感知提前半息預警，讓他側移三步，這一雷便劈在頭頂。
他停下腳步，望向雷雲深處。那裏青黑雲渦旋轉最急，隱隱形成一個漏鬥狀的風眼，四周環繞着數十道遊走的雷光。
風雷交匯之眼……就在那個方向。
但去路被一片“雷藤林”阻擋。那些藤蔓通體紫黑，表面布滿銀色雷紋，彼此糾纏成密不透風的網狀結構。藤蔓間不時迸發電弧，形成一張覆蓋百丈的雷電大網。
硬闖必死。
陸凡閉上眼，地脈感知與劍氣感知同時催動。
地下，雷脈的走向、能量的起伏節點；空中，風穴噴流的規律、雷電落點的概率分布；藤蔓之間，電弧跳躍的間隙與頻率……
無數信息涌入腦海，交織成一張立體的“危險圖譜”。
十息後，他睜眼，身形動了。
第一步，踏在左側三尺外一塊微微凸起的焦岩上——那裏是兩條細小雷脈的交界處，能量對沖形成短暫“平靜區”。
第二步，側身避過一道從斜側風穴噴出的無形風刃，風刃擦着衣角掠過，斬斷身後一截枯木。
第三步，第七步，第十三步……
他如一道鬼魅，在雷藤林的縫隙間穿梭。時而伏低貼地，躲過橫掠的藤蔓電弧；時而凌空翻越，腳下恰好是兩次雷擊的間隙；時而突然折返，避開前方毫無征兆爆發的雷暴團。
三十丈，五十丈，八十丈……
汗水浸透青衫，額頭青筋隱現。這種極限感知與預判，對心神消耗巨大。
就在即將穿過雷藤林的刹那，異變陡生！
“吼——！！！”
左側焦土突然炸開，一頭龐然大物撲出！
那是一只通體青紫的巨獸，形似蜥蜴卻生有雙翼，體長近兩丈，鱗甲縫隙中跳躍着細密電光。它雙目赤紅，口鼻噴吐着淡青色風旋，尾巴末端凝聚着一團刺目的雷球。
風雷獸！悟道五重！
陸凡心頭一凜，身形暴退！但風雷獸速度更快，雙翼一振，狂風卷起砂石如箭矢般射來！同時口中雷球噴吐，化作一道閃電鎖鏈，直劈陸凡面門！
避無可避！
“諸天推演！”
意識炸開，兩幅畫面閃現：
未來甲：硬抗反擊，重傷遁走
畫面中，陸凡以破妄指強行點碎雷鏈，卻被風刃割傷胸腹，借地脈遁走，但道種遭雷力侵蝕，需療傷半月。
未來乙：借力打力，禍引雷藤
畫面中，陸凡不接招，而是以劍氣感知精準斬斷右側三根雷藤的特定節點，引發藤蔓暴走，電弧亂射，風雷獸被自家領地的暴動困住……
選乙！
現實只過一瞬。陸凡眼中金芒爆閃，右手並指虛劃——並非攻擊風雷獸，而是向右側三根粗壯的雷藤凌空點出三道極淡的劍氣！
劍氣微弱，卻精準命中藤蔓表面雷紋的“斷點”。
“嗤啦——！！！”
三根雷藤猛然劇顫，表面雷紋瘋狂閃爍，積蓄的雷電能量失控爆發！數十道電弧如怒蟒亂竄，瞬間引爆周圍十餘根藤蔓！
轟隆隆——！！！
雷藤林一角化作雷電地獄！銀蛇亂舞，電光刺目，狂暴的能量將泥土掀起三尺！
風雷獸正撲至半途，猝不及防被自家領地的暴動卷入！它驚恐怒吼，雙翼急振欲退，但暴走的電弧已纏上其身，與它體內的風雷之力激烈對沖！
“吼——！！！”
風雷獸痛苦翻滾，鱗甲焦黑迸裂。
陸凡趁此機會，身形如電，從雷電暴動的邊緣險險擦過，頭也不回沖向風雷眼方向！
百息後，他終於沖出雷藤林。
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片百丈方圓的環形谷地，中央凹陷處，一道青白交織的龍卷風緩緩旋轉，風柱中纏繞着密密麻麻的銀色雷電，發出持續不斷的尖銳嗡鳴。四周地面鋪滿晶瑩的紫色晶石——風雷晶，風雷之力高度凝結的產物。
風雷交匯之眼。
狂暴的能量讓空氣都在扭曲，陸凡站在邊緣，衣袍獵獵作響，發絲根根豎起。體內無暇道種傳來前所未有的悸動，那是極致的渴望。
但他沒有貿然上前。
地脈感知中，風眼下方百丈深處，埋藏着某種巨大而古老的“東西”，散發着與風雷之力截然不同的、蒼涼厚重的氣息。
守墓人線索？
陸凡壓下好奇，盤膝坐在一塊凸起的黑色岩石後，取出一株剛采的風雷草含入口中。草葉苦澀，入腹後化作兩股糾纏的清涼與酥麻能量，直沖丹田。
無暇道種如餓虎撲食，一口吞下！
“嗡——！”
光點劇烈震顫，表面土黃、淡金兩道紋路旁，開始浮現第三道、第四道極細的紋路——青色與銀色，分別代表“風”與“雷”！
與此同時，陸凡感到自己與周遭狂暴的風雷能量產生了某種模糊的共鳴。雖然還無法操控，但至少……不再那麼排斥。
他調息半個時辰，待風雷草能量完全吸收，才緩緩起身，向風眼邊緣謹慎靠近。
每近一步，壓力倍增。狂風如刀割面，雷電餘波刺激得皮膚刺痛發麻。到距離風眼十丈處，他已寸步難行，護體靈力幾近崩潰。
就是這裏。
陸凡咬牙盤坐，雙手結印——並非什麼高深法訣，只是最基礎的《引氣訣》，但運轉路線被他以諸天推演優化過，更適合吞噬異種能量。
“吸——！”
功法運轉，一縷比發絲還細的青白色能量，從風眼邊緣被強行剝離，緩緩飄來，沒入陸凡眉心。
“轟——！！！”
腦海炸雷！
仿佛有千萬根鋼針同時刺入神魂！風之撕裂、雷之暴戾，兩種截然不同的痛苦交織，要將他意識撕碎！
陸凡悶哼一聲，七竅滲出血絲，身體劇顫如篩糠。但他死死咬住牙關，心神沉入丹田，全力引導那縷狂暴能量。
無暇道種光芒大放，九彩紋路瘋狂閃爍，將那縷風雷能量包裹、分解、煉化、融合……
這是一個緩慢而痛苦的過程。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天色漸暗，風眼的光芒在黑暗中愈發醒目，如天地間一盞青白孤燈。
陸凡周身開始浮現異象——左半身繚繞淡青色氣流，右半身跳躍細密電光，兩股力量以丹田爲界，緩緩交融。
第三日清晨。
“咔嚓——”
體內傳來一聲輕微脆響，似某種桎梏破碎。
陸凡猛然睜眼！
雙瞳之中，左眼掠過一縷清風虛影，右眼閃過一抹電光！
他攤開右手，心念微動——掌心上方三寸，一團拳頭大小的青白色氣旋憑空生成，風與雷在其中和諧共舞，雖微弱，卻穩定。
風雷之力，初步掌控！
無暇道種表面，青、銀兩道紋路已徹底凝實，與土黃、淡金並列。光點漲大至黃豆大小，旋轉時隱隱帶動周遭靈氣流動。
悟道四重，破！
不僅如此……
陸凡起身，走到風眼邊緣，伸手虛按。狂暴的風雷能量依舊可怕，但已不再對他產生本能的“排斥”。他甚至能模糊感知到風眼中能量的流動規律。
他看向腳下焦黑土地。
地脈感知向下延伸——十丈，三十丈，五十丈……那道蒼涼厚重的氣息越來越清晰。
百丈深處，似乎埋着一座“石碑”。
碑上有字，但被厚厚的雷積岩覆蓋，看不真切。只能隱約感應到幾個斷斷續續的古老音節：
“守……墓……鎮……淵……”
以及一道極淡的、與林老身上偶爾泄露的、同源的氣息。
果然是守墓人留下的東西。
陸凡心跳加速。但他知道，以現在的實力，絕無可能挖開百丈雷積岩。至少需要御空境的修爲，或者特殊的破岩神通。
他記下位置，深深看了一眼風眼。
時間快到了。
令牌開始發燙，秘境之力開始排斥外來者。
陸凡最後采了幾塊邊緣的風雷晶，轉身向外掠去。歸途比來時輕鬆許多——新掌握的風雷感知讓他能提前預警能量爆發，身法也因風之輕盈而快了三成。
青銅巨門外，兩名護法見他準時出來，略感意外。以往進入風雷谷的子弟，不少都是捏碎令牌重傷逃出，像這般完好無損、氣息反而更凝實的，少見。
“收獲如何？”一名護法例行公事問。
“采了些風雷草，僥幸突破了一重。”陸凡平靜道。
護法點點頭，沒多問。
陸凡行禮離去，走出禁地範圍後，腳步才微微加快。
懷中，三株百年份風雷草、五塊風雷晶，還有丹田中那枚已蛻變的無暇道種，以及……百丈下那座神秘石碑的坐標。
風雷谷之行，遠超預期。
他抬頭望天，青雲城方向，烏雲正從王家府邸上空緩緩匯聚。
山雨，終究要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