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卿揣着半肚子橘子甜水回到臥房時,腳底板還在發癢。沈硯那句 “比紅燒肉難找” 像根繡花針,扎得她坐立不安 —— 論尋摸吃食的本事,她蘇晚卿在侍郎府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阿阮,取我的‘百寶囊’來。” 她往梳妝台前一坐,銅鏡裏的自己眼冒精光,活像盯上雞窩的黃鼠狼。
阿阮捧着個打滿補丁的布包進來,裏面是蘇晚卿多年攢下的 “作案工具”:銅制小撬棍、裝着滑石粉的錦囊、能伸能縮的鐵鉤 —— 全是當年在侍郎府偷摸藏私房錢練出的本事。
“小姐,世子爺的書房哪是那麼好闖的?” 阿阮急得直搓手,“聽說侯府的下人鼻子比獵犬還靈,腳步聲大點都能被聽着。”
“笨丫頭,” 蘇晚卿從布包裏摸出塊黑布罩住頭,只留倆眼在外面,“你家小姐我當年在廚房偷燉肘子,能讓柳氏的眼線在門口站半個時辰都沒察覺。” 她往腰間一別鐵鉤,“你去院門口望風,看見沈硯的影子就學貓叫 —— 記住,得是三花母貓求偶的調門,別學那蠢橘貓,動靜大得像拆房。”
阿阮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抱着柱子學了三聲貓叫,差點被路過的真貓撓了手背。
蘇晚卿溜到書房院外時,正撞見掃地的老仆往石桌上擺茶。她貓着腰貼牆根挪,裙擺掃過青苔時驚起三只蛐蛐,嚇得她差點順手抄起旁邊的掃帚當武器 —— 虧得當年在侍郎府跟護院練過幾招 “唬人拳”,不然此刻怕是要當場表演個原地劈叉。
書房門虛掩着,留着道能塞進半只胳膊的縫。蘇晚卿側耳聽了聽,裏頭只有座鍾滴答響,她掏出滑石粉往門縫裏撒了點,借着粉末軌跡確認沒人躲在門後,這才捏着門環輕輕一旋。
檀木書桌擺在窗下,陽光透過雕花木窗,在桌面上投下格子狀的光斑。蘇晚卿踮着腳繞到桌後,手指剛搭上抽屜把手,就聽見自己心髒 “咚咚” 撞得像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 比當年偷拿柳氏的金鐲子時緊張十倍。
頭兩個抽屜裏全是賬本,密密麻麻的數字看得她眼暈。第三個抽屜鎖着,她摸出小撬棍往鎖眼裏一捅,手腕輕輕一轉,只聽 “咔噠” 一聲輕響,鎖舌彈開的動靜在安靜的書房裏像放了個響屁。
抽屜深處壓着個牛皮紙信封,火漆印是只展翅的黑鷹。蘇晚卿剛把信封抽出來,就聽見身後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 輕得像貓爪踩過棉花,卻讓她後頸的汗毛根根倒豎。
“蘇晚卿,你手上拿的是我的賬本還是我的密函?”
沈硯的聲音像淬了冰的蜜糖,甜絲絲又涼颼颼。蘇晚卿手一抖,信封 “啪嗒” 掉在地上,裏頭的信紙滑出來,上面畫着些歪歪扭扭的符號,有的像蚯蚓打卷,有的像餓狼張嘴,看得她眼皮直跳。
她猛地轉身,沈硯正斜倚在門框上,手裏把玩着個玉佩,陽光順着他的發梢往下淌,在鼻梁上投下道淺淺的陰影。那模樣哪像是抓賊,倒像是在茶館裏看雜耍。
“我…… 我來給你送茶!” 蘇晚卿抓起桌上的空茶杯舉過頭頂,手腕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阿阮說你上午沒喝茶,怕你渴着……”
“哦?” 沈硯挑眉走近,靴底碾過地上的信紙,“那你撬我抽屜是想找茶葉?還是覺得我的密函泡着喝更提神?”
蘇晚卿的臉 “騰” 地紅透了,從耳根子一直蔓延到脖頸,活像被煮熟的蝦子。她把茶杯往桌上一墩,梗着脖子強辯:“誰撬你抽屜了?這鎖是它自己壞的!我看你這抽屜關不嚴實,好心幫你修修 —— 哎你這人怎麼不識好人心?”
沈硯彎腰撿起信紙,指尖劃過那些古怪符號時,眼底閃過一絲她看不懂的精光。“這些符號你看懂了?” 他忽然把信紙遞到她鼻尖前,墨香混着淡淡的鬆煙味鑽進鼻腔。
“鬼才看得懂!” 蘇晚卿往後縮了縮,餘光瞥見紙上有個符號像元寶,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 該不會是小金庫的藏寶圖吧?
沈硯忽然伸手,食指關節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彈。“砰” 的一聲脆響,疼得她差點跳起來。“偷看密函是大罪,按侯府規矩,得罰抄《女誡》一百遍。” 他把信紙折起來塞進袖中,嘴角噙着笑,“不過看在你是‘好心修抽屜’的份上,罰你……”
“罰我什麼都成,別扣我零花錢!” 蘇晚卿趕緊捂住錢袋,那是沈硯早上剛給的,裏頭的碎銀子還帶着他手心的溫度。
沈硯被她這副財迷模樣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把好好的發髻揉成了雞窩。“再敢亂翻我的東西,別說零花錢,連你那小金庫的利息都得充公。” 他轉身往書架走,手指在一排書脊上慢慢劃過,“還有,別打密室的主意,那地方的機關比柳氏的心眼還多,小心把自己鎖裏頭喂老鼠。”
蘇晚卿摸着發燙的額頭,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發現這人的耳朵尖紅得像熟透的櫻桃。她抓起桌上的毛筆,趁他轉身時猛地擲過去 —— 筆杆擦着他的肩頭飛過,“啪嗒” 掉在地上,墨汁濺了他一靴底。
“沈硯你個大騙子!” 她朝他做了個鬼臉,轉身就往門口跑,“有本事把小金庫藏到天邊去,姑奶奶我照樣能找着!”
沈硯看着她像只受驚的兔子竄出書房,彎腰撿起那支狼毫筆。筆杆上還留着她的溫度,墨香裏混着淡淡的桂花糕甜氣。他低頭看着靴底的墨漬,忽然低聲笑起來 —— 這丫頭,明明怕得手抖,偏要裝成張牙舞爪的樣子,倒比京裏那些裝腔作勢的大家閨秀有趣多了。
窗外的海棠花又落了幾片,落在剛被蘇晚卿踩過的青苔上。沈硯走到書桌前,從最底層抽屜裏摸出個紫檀木匣子,打開一看,裏面整整齊齊碼着幾錠金元寶,底下還壓着張紙條,是蘇晚卿的字跡:“沈硯大壞蛋,等我找着了就全換成糖葫蘆!”
他指尖劃過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忽然覺得,把小金庫藏在這兒,倒比藏在密室裏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