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鶯嬤嬤臉色擔憂:“有,但很困難,需要病人強大的毅力堅持。”
看病人這副虛弱到要斷氣的樣子,未必能撐過去。
“娘,您不能死,妹妹還小,您還得看着我娶媳婦,幫我帶孩子!”延哥兒緊緊握住張昭寧的手。
因爲情緒太激動,他肩膀上的傷口裂開了,鮮血滲透出來,染溼了天青色外袍。
張昭寧虛弱的目光落在延哥兒袍上的那抹血漬上。
兩行清淚滑落。
孩子還小,虎狼環伺,夫仇未報。
煙渺剛大歸,難以服衆。
她哪有咽氣的資格?
再艱難,她也要撐下去,不能放棄。
她咬唇,虛弱點頭。
紫鶯道出救治方法:“第一步是立即禁服黑芙蓉。”
“禁服後果很嚴重,身體會很痛苦,需要病人有極強的意志力。”
“長期服用已經損耗了病人身體的元氣,第二步就是對症下藥調理,修補這些損耗,慢慢復原,可能需要數月甚至數年。”
徐煙渺深深行了一禮:“還請嬤嬤費心,盡力救治我嫂嫂。”
紫鶯也不含糊,“應該的,大小姐折煞奴婢了。”
哭鬧的明姐兒也被抱出來讓她診治。
紫鶯眉頭越鎖越緊:“這是娘胎裏就受到荼毒。”
“定國公夫人懷孕時可有看過大夫?”
青竹在一旁趕緊作答:“有,太醫院的鍾太醫每半個月就來請一次脈。”
紫鶯深深吸了口氣,“那位鍾太醫,要麼是醫術不精,不知道黑芙蓉;要麼,就是裝傻充愣。”
崔璟在一旁手握成拳頭,額頭青筋暴起:“這鍾太醫一定有問題,膽敢戕害朝廷命婦!”
徐煙渺提醒道:“當務之急是救嫂嫂和明姐兒。”
憤怒對眼前的境況毫無用處。
報仇,不急在這一時。
崔璟愣了一下,有點佩服徐煙渺的冷靜,“嗯,太醫院的吳院使與我家有些來往,我現在去請吳院使來爲表姐和表侄女診治。”
太醫院院使素來只對皇帝的健康負責,旁人要請到他看病,難如登天。
崔璟也不耽擱,立即動身親自去請。
徐煙渺一邊忙着讓人安頓張昭寧母子三人,另一邊讓人收拾房屋住宅,給四位嬤嬤居住。
紫鶯和另外一名叫綠芙的嬤嬤倒是推辭說不急着休息,說當務之急是查出毒藥是從哪裏下給張昭寧的。
徐煙渺不得不感慨她們的認真態度。
陸衍之送來的人真給力。
這邊還沒安頓好,門房來報:“有位陸公子與太醫院吳院使來了。”
徐煙渺:“?”
陸公子?
難道是他?
她親自迎了出去。
迎面而來的一道高大挺拔墨色身影,讓她情不自禁蜷了蜷指尖。
那張五官立體深邃的俊臉,不正是剛和她親過嘴的陸衍之?
他怎麼找到徐家來了?!
崔璟呢?
她伸長脖子往他身後看去。
男人走得不緊不慢,眸光清冷,目不斜視。
仿佛和她不認識。
他身後跟着一位中年男子,應該就是吳院使,崔璟卻不見了蹤影。
徐煙渺硬着頭皮上前打招呼:“陸公子,這位是?”
“太醫院院使,吳正。”男人聲音冷漠。
吳院使身子一僵,眼睛餘光看到男人穩如泰山。
陸公子?
皇上這是玩微服私訪的遊戲?
他老吳敢拆穿嗎?
當然不敢。
還是老老實實打配合好了。
吳院使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禮貌又不失恭敬地問:“貴府何人需要請脈?”
“是我嫂嫂,定國公夫人。”
徐煙渺親自把吳院使引到嘉福堂,有延哥兒在場,也沒外人說閒話。
陸衍之畢竟是外男,她讓管家陪着在外院花廳喝茶。
吳院使的診斷和紫鶯如出一轍,給出了更細致完善的治療方案。
“配合上針灸,再佐以藥物調理脾胃,增強元氣,定國公夫人的症狀會緩解些許。”
至於明姐兒,因爲娘胎裏受損嚴重,情況有些棘手。
即便是吳院使,臉色也很凝重。
“即便治療後有好轉,未來身體也會弱於常人,務必要精心照護。”
“能不能養活,看天意。”
這話讓徐煙渺心情沉重極了,“還請吳院使務必想辦法,救我侄女兒一命。”
畢竟是哥哥的骨肉,她不願放棄。
吳院使拈着胡子思忖半晌,另外介紹了一名專精嬰兒的大夫給明姐兒診治。
“他若能打包票,那就是有救。”
張昭寧經過吳院使的悉心針灸後,狀態好轉了些許,沉沉睡去。
“以後每三日本官來針灸一次即可。只是飲食中,務必要防範再被下毒。”
難得能請到吳院使,保險起見,徐煙渺讓他瞧了瞧延哥兒。
延哥兒只是受了刀傷,傷口不深,縫合完畢好好養幾天就行。
一直忙到後半夜,吳院使才離開。
徐煙渺千恩萬謝地把人送到大門外,這才去了花廳。
管家不知道去了哪裏。
花廳裏只點着一盞燈,陸衍之正坐在桌邊看書。
溫暖的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仿佛給冷硬的線條鍍上一層光暈,清清冷冷的氣質染上了幾分溫潤。
說不出的俊美風流。
只是側臉的線條有些緊繃。
似乎有幾分不高興。
剛才來的時候就好像情緒不對。
徐煙渺做賊似地往身後看了幾眼,發現沒人後,才提着裙子走近,“你怎麼來了?”
男人抬眸,淡淡問了句。
“你和崔璟很熟?”
“還行,他是我嫂子那邊的遠房表弟。”徐煙渺忍住哈欠,一屁股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
今天真是累壞了。
嫂子的外婆是位公主,崔璟的娘也是位公主,都和皇家沾親帶故。
男人沉默了幾瞬,聲音依舊很冷。
“以後有什麼事找我,不要找他了。”
徐煙渺睜大眼睛,“爲什麼?”
“因爲我不喜歡他。”男人把書合上,臉上沒什麼表情。
“什麼?”
徐煙渺這會兒實在太累,腦子轉得慢,有點沒反應過來。
“我看着他和你肩並肩進了徐家大門,深更半夜不出來,我嫉妒。”男人語氣冷靜。
徐煙渺張了張嘴。
所以,他深更半夜,冷臉獨坐徐家花廳也不肯走?
好幼稚。
她清了清嗓子。
“這個,不行。”
“他今天出面救了延哥兒,我很感激他。”
“我嫂子和侄女都中了毒,他便親自去請吳院使,實在是急我所難。”
雖然最後不知道怎麼回事,是陸衍之和吳院使一起出現。
可她不能因爲別人的不喜歡,說斷交就斷交。
太不是人了。
以前謝清辭就總是冷着臉逼她和別人斷絕來往,導致她幾乎沒有朋友。
她不會再這樣傻乎乎被男人操控。
她說一句,男人的臉色黑上一分。
她目光閃了閃,索性心一狠,“你要是不能接受,我們還是結束……”
吧。
就是可惜了那麼厲害的紫鶯嬤嬤。
要還給他,還真有點舍不得。
“好,我接受。”男人直接打斷了她。
幹脆利落。
絲毫不拖泥帶水。
“啊?”徐煙渺想掏耳朵,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我不幹涉你的人際交往,只是希望你有事可以多找我,我是你男人,很樂意爲你效勞。”
男人語氣依舊冷,卻很真誠。
徐煙渺呆愣愣看着他。
他外表看着高大冷漠,並不好接近的一個人。
是怎麼把“我是你男人”這種話掛在嘴邊的?
太格格不入了。
她胡亂點點頭,帶着點嚇唬的語氣。
“好,可你也要注意分寸,不能讓別人發現我們的關系,到時候你的名聲可就毀了。”
男人眉眼平靜:“發現了,我正好上門提親。”
這家夥。
怎麼不按常理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