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主,你格局小了
聖地重建事宜在李御風的坐鎮下有條不紊地進行,冥血殿送來的賠償資源極大地加快了進程,甚至讓不少長老私下感慨“這波不虧”。
然而,李御風本人卻時常心緒不寧。
那壺“刷鍋水”他只敢汲取一絲氣息,便讓他修爲大進,但更多的卻不敢妄動,生怕暴殄天物。而“太初源胚”失而復得,雖是天大幸事,但每次捧起那塊溫潤石頭,他總會想起它被當做“鎮紙”壓在廢紙堆裏的畫面,道心便忍不住一陣抽搐。
更重要的是,他隱隱感覺,聖地經此一劫,雖資源豐沛了許多,但整體的“氣象”似乎並未有本質提升。弟子們修煉的還是原來的功法,走的還是原來的路子。與那位前輩隨手展現的玄妙相比,太初聖地的傳承,顯得……有些陳舊和黯淡了。
“或許……或許可以請教一下前輩,關於聖地未來發展的……方向?”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心中萌生。不求具體功法,只求一句點撥,哪怕只是一個暗示,或許就能讓聖地脫胎換骨!
這個念頭讓他坐立難安,最終,他還是沒能忍住,再次懷着敬畏與忐忑,來到了雜役院外。
他整理好衣冠,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恭敬請示。
卻見段弋正好從屋裏出來,手裏拎着個小鏟子,似乎正準備去屋後那片荒廢的小菜園翻翻土。
“前輩!”李御風連忙躬身行禮。
段弋瞥了他一眼,繼續往屋後走:“又怎麼了?東西又丟了?”
李御風老臉一紅,連忙跟上:“非也非也。晚輩此次前來,是有一事困擾,想懇請前輩……指點迷津。”
“說。”段弋蹲下身,開始慢悠悠地鏟土,動作熟練,像個老農。
李御風組織了一下語言,恭敬道:“前輩,我太初聖地歷經大劫,如今雖重建,但晚輩總覺得……缺少一絲蓬勃向上的‘生氣’。晚輩愚鈍,不知該如何引領聖地,走向更廣闊的天地。懇請前輩,能否……點撥一二,指明一個方向?”
他說完,緊張地低下頭,心髒怦怦直跳。
段弋停下鏟土,歪着頭看了他一會兒,眼神有些奇怪,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方向?”他重復了一遍,語氣帶着疑惑,“太陽從東邊出來,從西邊落下,吃飯睡覺,澆水種地,這不都是方向?還要什麼方向?”
李御風一噎,連忙道:“晚輩是指……聖地發展的方向,道統傳承的方向……”
“哦,那個啊。”段弋似乎明白了,拿起鏟子繼續鬆土,漫不經心道:“你們現在這樣不挺好的嗎?有吃的有住的,打打架,比比武,偶爾被人打上門,賠點東西,日子不就過下去了?”
李御風:“……”這話聽着怎麼那麼別扭?敢情聖地億萬生靈的傳承發展,在這位眼裏就跟過日子一樣簡單?
他硬着頭皮道:“晚輩是想着……能否讓聖地更加強盛,道統更加悠遠……”
段弋嘆了口氣,放下鏟子,拍了拍手上的土,看着李御風,眼神裏帶着一絲憐憫。
“我說,小李啊。”
李御風聽到這個稱呼,嘴角一抽,連忙應道:“晚輩在。”
“你是不是整天沒事幹,光想着怎麼把家門口的土堆堆得更高,讓別人看着更氣派?”段弋指了指腳下,“卻從來沒想過,低頭看看,自己腳底下踩着的,到底是什麼土?適不適合種東西?能長出什麼?”
李御風愣住了:“腳底下……踩着的?”
“是啊。”段弋用腳蹭了蹭地面,“太初太初,你們整天把這名號掛在嘴邊,拜那塊破石頭。可你們誰真正想過,‘太初’到底是什麼玩意?是那塊石頭?還是個名字?”
他頓了頓,語氣依舊平淡,卻仿佛帶着一種直擊靈魂的力量。
“源頭活水都擺在眼皮子底下了,還整天琢磨着怎麼把下遊的泥坑挖得更深一點。” “你說你是不是……格局小了?”
轟隆!
段弋的話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劈在李御風的聖魂之上!
“源頭活水”?“腳底下踩着的”?“太初到底是什麼”?
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得他頭暈目眩,聖魂震顫!
他猛地低頭,看向腳下這片太初聖地傳承了百萬年的土地,一個從未想過、或者說不敢去想的念頭如同瘋草般滋生——
太初源胚……難道真的只是一塊蘊含本源之氣的石頭?
太初聖地……難道真的只是因爲得到了這塊石頭才在此立派?
“太初”二字……難道僅僅只是一個名字?
前輩的意思是……這聖地之下,這土地之中,還藏着比太初源胚更根本、更恐怖的“源頭”?!
而百萬年來,歷代聖主先賢,包括他自己,都只顧着供奉那塊“石頭”,卻從未真正去探究過腳下這片土地的奧秘?!這就如同守着一眼無盡的神泉,卻只知道舀泉眼邊滲出的一點點水花!
格局小了!何止是小了!簡直是坐擁寶山而不自知!
李御風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呼吸急促,聖魂之中仿佛有驚濤駭浪在翻涌!他感覺自己百萬年的認知都在此刻被顛覆了!
“多……多謝前輩指點!晚輩……晚輩明白了!晚輩愚鈍!晚輩這就去……就去……”他激動得語無倫次,對着段弋連連作揖,然後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寶藏一般,也顧不得禮儀,轉身就朝着聖地禁地的方向瘋狂飛去,他要立刻去重新勘察聖地地脈!去挖掘那真正的“太初”之源!
段弋看着李御風如同瘋魔般離去的背影,茫然地眨了眨眼。
“明白什麼了?我就隨口說說……” 他撓了撓頭,一臉不解。 “這聖主是不是修煉修傻了?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他嘟囔着,繼續拿起鏟子,專注地開始鬆他的土,考慮着是種點小蔥還是韭菜。
至於聖主能不能從地裏挖出點什麼寶貝,那就不是他關心的事情了。
他只知道,今晚的晚飯,得加點綠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