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權堂的晨霧總帶着焚化爐的焦味,陳默坐在執事房的窗台上,指尖捻着片靈草葉。鎮星木牌在掌心發燙,昨夜玄真長老廢了李堂主靈根時,木牌突然吸收了道黑氣,此刻紋路裏的暗紅比往日更深,像浸了血的墨。

“叔叔,你的眼睛紅了。”張廚子的女兒抱着兔子布偶站在門口,布偶的耳朵被她縫了塊新布,歪歪扭扭的針腳像條小蛇。

陳默揉了揉眉心,識海裏的鈍痛又開始了。自從殺了張長老,每次運轉《北鬥補闕訣》,天璣星竅就像被無數根細針穿刺,疼得他幾乎握不住木牌。他低頭看向小姑娘手裏的布偶,突然想起張廚子——天璇堂的大火燒了整整一夜,晨光裏只剩下片焦黑的廢墟,連具完整的屍體都沒找到。

“阿璃,”陳默接過布偶,指尖劃過那些歪扭的針腳,“以後別叫我叔叔,叫我陳默就行。”

阿璃的大眼睛眨了眨:“爹說,要叫長輩叔叔。”

陳默的動作頓了頓,將布偶還給她時,木牌從袖口滑出來,紅光在布偶身上掃過。布偶肚子上突然透出點金光,像是藏了什麼東西。他剛想細看,院外突然傳來陣腳步聲,玄真長老的拂塵先探了進來,銀絲卷着片枯葉,落在陳默腳邊。

“跟我來。”玄真的聲音壓得很低,拂塵往院外指了指,“宗主在演武場等你。”

演武場的青石板上還留着昨夜的血跡,被晨露浸得發黑。宗主站在中央的高台上,錦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手裏捏着個青銅酒壺,壺嘴往下滴着酒,在地上積成個小小的水窪。

“陳默,知道我爲什麼找你嗎?”宗主仰頭灌了口酒,酒液順着下巴往下淌,浸溼了衣襟上的青雲圖騰。

陳默的木牌在袖中震動,演武場四周的石柱上刻着北鬥七星的圖案,天樞星的位置正好對着高台上的宗主。他突然想起《青雲秘錄》裏的話:“北鬥星竅相生相克,天樞主引,可御天璣。”

“不知道。”陳默的戾氣在掌心凝聚,他不喜歡這種被審視的感覺,尤其是宗主的目光,像在看件待價而沽的寶物。

宗主笑了,將酒壺往地上一扔,青銅壺在石板上滾了幾圈,停在陳默腳邊。“內門試煉還有半個月,你想不想參加?”他的聲音突然拔高,驚飛了場邊槐樹上的麻雀,“只要能進前三,就能去藏經閣三樓,那裏有修復星竅的《補星丹方》。”

陳默的瞳孔收縮了下。補星丹方?他從沒在《青雲秘錄》裏見過這個名字。

玄真長老的拂塵突然搭在他肩上,靈力順着銀絲傳來,帶着警告的意味:“宗主,陳默剛升爲執事,根基未穩……”

“根基?”宗主打斷他,指尖指向陳默的眉心,“他的天璣星竅已經修復了七成,比你我當年都快!玄真,你還想把他藏在天權堂多久?”

陳默感覺到木牌的紅光順着經脈往上沖,天璣星竅的碎片在識海裏劇烈碰撞,疼得他眼前發黑。他死死咬住牙,才沒讓痛呼漏出來——這種撕裂般的疼痛,比三年前被碎星竅時更甚。

“怎麼了?”玄真察覺到他的異樣,拂塵的銀絲纏上他的手腕,靈力探入時,突然“嘶”了聲,“你的星竅裏……怎麼會有戾氣?”

陳默的冷汗順着臉頰往下淌,識海裏的景象越來越清晰:張長老的血濺在他臉上,李堂主的靈根在他掌心裏化爲飛灰,還有昨夜焚化爐裏那股刺鼻的焦味……這些畫面像藤蔓,緊緊纏着天璣星竅,每根藤蔓上都長着倒刺,越掙扎刺得越深。

“《北鬥補闕訣》,”宗主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冷,“你是不是只練了下半部?”

陳默猛地抬頭,對上宗主眼底的了然。

“那部功法分陰陽兩篇,”玄真的拂塵抖得厲害,銀絲幾乎要繃斷,“陽篇修星力,陰篇化戾氣。你只練陽篇,戾氣積在星竅裏,遲早會撐爆你的靈核!”

宗主撿起地上的酒壺,重新斟滿酒:“藏經閣三樓有陰篇的拓本,只要你在試煉裏拿到第一,不僅能學陰篇,我還能讓你當核心弟子,資源任你用。”他的目光落在陳默的袖上,“包括……找到剩下的北鬥木牌。”

陳默的戾氣突然爆發,青石板被震出蛛網般的裂痕:“剩下的木牌?”

“你以爲鎮星木牌只有一塊?”宗主笑了,酒壺在手裏轉了個圈,“北鬥七竅,對應七塊木牌,集齊了才能打開界門。你師父當年找到的,只是天璣木牌。”他湊近陳默,聲音壓得像耳語,“我知道另外兩塊在哪,只要你聽話……”

“宗主!”玄真的拂塵擋在兩人中間,銀絲繃得筆直,“陳默還小,這些事不必急於一時。”

宗主的酒壺突然砸在地上,碎片濺起時,他的靈力如潮水般涌來,將陳默困在中央:“玄真!你護了他三年,還想護到什麼時候?黑風谷的賬,總得有人算清楚!”

陳默的木牌突然爆發出紅光,與宗主的靈力撞在一起,演武場的石柱發出嗡鳴,北鬥圖案上的光流轉得越來越快。他能感覺到天璣星竅的裂痕在擴大,戾氣像決堤的洪水,順着裂痕往外涌,所過之處,經脈都被灼得生疼。

“啊——!”

陳默疼得蜷縮在地,識海裏的畫面亂成一團:師父的靈核在邪修掌心裏炸開,張廚子沖進火場時的背影,阿璃縫布偶時認真的側臉……這些畫面被戾氣撕扯成碎片,又重新拼湊成張猙獰的臉,對着他發出無聲的咆哮。

“陳默!”玄真的拂塵纏上他的手腕,靈力源源不斷地注入,試圖壓制他體內的戾氣,“運轉功法!用星力裹住戾氣!”

陳默咬着牙照做,《北鬥補闕訣》的口訣在識海裏回響,星力順着經脈流轉,像道金色的河,試圖攔住黑色的戾氣。可戾氣積得太多,星力剛靠近就被吞噬,連帶着他的靈力都開始變得渾濁。

宗主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既不出手也不說話,酒壺裏的酒滴在地上,暈開一個個深色的圈。

就在星力即將潰散的瞬間,鎮星木牌突然飛了起來,懸在陳默頭頂,紅光如瀑布般落下,將他籠罩其中。那些失控的戾氣像是找到了歸宿,順着紅光往木牌裏鑽,木牌的紋路越來越亮,竟在半空映出個模糊的星圖——天璣星的位置閃爍不定,周圍纏繞着絲絲黑氣。

“這是……”玄真的眼睛瞪得滾圓,“木牌在自行化戾?”

宗主的臉色變了,酒壺從手裏滑落都沒察覺:“不可能……鎮星木牌怎麼會有這本事?”

陳默的疼痛漸漸緩解,他能感覺到木牌在吸收戾氣的同時,也在釋放星力,溫和的星力順着紅光流入他的星竅,填補那些裂開的縫隙。天璣星竅的碎片在星力的滋養下,開始緩慢地聚攏,雖然還沒完全愈合,但那種撕裂感已經消失了。

木牌落回陳默掌心時,比之前重了許多,紋路裏的暗紅淡了些,多了層瑩潤的光澤。他站起身,看向宗主的眼神裏帶着警惕:“陰篇的拓本,我會自己去拿。”

宗主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化爲聲冷哼:“好!有種!試煉那天,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他轉身拂袖而去,錦袍掃過石柱時,北鬥圖案上的光突然暗了暗。

玄真看着宗主的背影消失在山道上,才鬆了口氣,拂塵的銀絲都在發顫:“你瘋了?敢這麼跟宗主說話?”

陳默的木牌還在發燙:“他想利用我找木牌。”

“你知道就好。”玄真的拂塵敲了敲他的額頭,“宗主的天權星竅早就大成,卻遲遲不沖擊玉衡境,就是在等七塊木牌。你要是落在他手裏,下場不會比張長老好。”他頓了頓,從懷裏掏出個玉瓶,“這裏面是‘靜心散’,能壓制戾氣反噬,每天吃一粒。”

陳默接過玉瓶,指尖碰到瓶身時,突然想起阿璃的布偶:“長老,你知道……靈蠶絲布能藏東西嗎?”

玄真的腳步頓了頓:“靈蠶絲混着星砂織的布,能藏靈氣。怎麼了?”

陳默沒說話,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阿璃的布偶肚子裏,藏的恐怕不是普通東西。

回到天權堂時,阿璃正在院子裏曬草藥,陽光落在她的小臉上,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陳默走過去,假裝幫她翻草藥,指尖在布偶肚子上碰了碰,果然感覺到絲微弱的靈力波動,像是……星髓的氣息。

“這布偶是誰給你縫的?”陳默的聲音很輕,怕嚇着她。

阿璃手裏的小鏟子頓了頓:“是爹前幾天縫的,他說……裏面藏着能讓我長高的寶貝。”

陳默的心沉了下去。張廚子早知道自己回不來,所以把星髓藏在布偶裏,留給女兒防身。可星髓的氣息瞞不過修爲高的修士,剛才宗主在演武場沒察覺,恐怕是沒注意個小姑娘的玩具,可一旦被其他人發現……

“阿璃,”陳默蹲下來,看着她的眼睛,“這個布偶以後不要離身,也不要告訴任何人裏面有東西,知道嗎?”

阿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把布偶抱得更緊了。

夜裏,陳默坐在焚化爐邊修煉,靜心散的藥香混着焦味,在識海裏形成片安寧的霧。《北鬥補闕訣》的星力順着經脈流轉,比往日順暢了許多,天璣星竅的裂痕上,竟長出層淡淡的金光,像結了層痂。

就在他即將突破玉衡境中期時,木牌突然劇烈震動,識海裏的星圖猛地翻轉,天璣星的位置被團黑氣籠罩!陳默睜開眼,只見爐口的火焰突然變成綠色,裏面映出個模糊的人影,正對着他露出獰笑——是李闊!

“陳默!我在禁地等你!”李闊的聲音從爐子裏傳來,帶着金屬摩擦般的刺耳,“你要是不來,我就把阿璃的布偶扔進蝕靈池!”

火焰“騰”地竄起,人影瞬間消失,只留下股刺鼻的腥氣。

陳默的戾氣瞬間爆發,青石板被他捏碎了塊。李闊竟然沒死?他怎麼知道阿璃的布偶?

“墨老,能查到李闊在哪嗎?”陳默對着木牌低聲問。

墨老的聲音帶着凝重:“他在禁地的蝕靈池邊,周圍有邪修的氣息,至少有五個。”

陳默站起身,往院外走時,看了眼阿璃的房間,窗戶紙上還映着她抱着布偶的影子。他握緊木牌,戾氣在掌心凝成拳——無論李闊設了什麼陷阱,他都必須去。

禁地的月光比別處更冷,蝕靈池的黑水泛着泡沫,散發出腐蝕靈氣的濁氣。李闊坐在池邊的石頭上,雙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顯然是被人用靈力強行接好的,卻沒接正,看起來格外詭異。

“陳默,你果然來了。”李闊的聲音嘶啞,像被砂紙磨過,“我還以爲你會帶着那個小丫頭一起逃呢。”

陳默的戾氣鎖定了周圍的灌木叢:“出來吧,別躲了。”

五個黑影從灌木叢裏竄出來,手裏都拿着纏着黑氣的鎖鏈,臉上戴着青銅面具,面具上刻着蝕靈道的圖騰。爲首的面具人往前一步,聲音像兩塊石頭在摩擦:“陳默,交出木牌和星髓,饒你不死。”

“星髓?”陳默的瞳孔收縮,“你們怎麼知道星髓?”

李闊笑了,笑聲在蝕靈池上空回蕩,驚起群夜鳥:“張廚子真是個蠢貨,以爲把星髓藏在布偶裏就安全了?他剛進天璇堂,就被我的人搜出來了。”他晃了晃手裏的個小布包,“可惜啊,他寧願被活活燒死,也不肯說出木牌的下落。”

陳默的戾氣如附骨之蛆,纏上李闊的脖子,池邊的黑水被震得濺起:“布偶呢?”

“在我房裏。”李闊的脖子被勒得發紫,卻笑得更得意了,“你要是想拿回去,就得答應我的條件——自廢星竅,再把木牌給我。”

爲首的面具人突然抬手,鎖鏈往陳默身上纏來:“別跟他廢話,宗主說了,活要見人,死要見木牌!”

陳默的木牌突然亮起紅光,星力順着地面蔓延,蝕靈池的黑水被紅光逼退,露出池底的白骨。他的《裂星拳》帶着星力砸出,與鎖鏈撞在一起,黑氣與紅光劇烈碰撞,發出滋滋的響聲。

“殺了他!”面具人嘶吼着,另外四個黑影同時撲上來,鎖鏈在半空織成張黑網,往陳默頭上罩去。

陳默的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黑網之間,戾氣在掌心凝成劍,每刺出一劍,就有一道黑影慘叫着倒下。蝕靈池的濁氣被戾氣攪得翻涌,池底的白骨竟開始蠕動,像是要爬出來加入戰局。

李闊坐在石頭上,手裏捏着個黑色的令牌,嘴裏念念有詞。隨着他的咒語,蝕靈池的黑水開始沸騰,裏面冒出無數只蒼白的手,抓向陳默的腳踝。

“陳默!嚐嚐蝕靈水的厲害!”李闊笑得癲狂,“這水可是用護珠隊的骨頭熬的,對你的戾氣最有效!”

陳默的腳踝被抓住,蝕靈水順着皮膚往經脈裏鑽,所過之處,星力都被腐蝕得幹幹淨淨。他能感覺到天璣星竅的裂痕在擴大,疼得他幾乎握不住木牌。

就在這時,木牌突然飛了起來,懸在蝕靈池上空,紅光如瀑布般落下,將那些蒼白的手燒成了灰燼。池底的白骨發出淒厲的尖叫,被紅光震得粉碎。

“怎麼可能……”李闊的令牌掉在地上,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木牌怎麼會克制蝕靈水?”

陳默沒理會他,戾氣劍刺穿了最後一個面具人的咽喉。那人倒地時,面具摔了下來,露出張熟悉的臉——竟是功勞堂的王執事,李闊的表舅!

“是你。”陳默的戾氣劍抵在他的咽喉上,“克扣我的靈晶,也是李闊指使的?”

王執事的臉慘白如紙,哆哆嗦嗦地說:“是……是他逼我的……他說……他說只要我幫他,就把你的木牌分我一半……”

陳默的劍猛地刺入:“你不配。”

解決了所有面具人,陳默走到李闊面前,戾氣劍指着他的心髒:“布偶到底在哪?”

李闊的腿突然以詭異的角度彎曲,整個人像只蜘蛛般撲過來,手裏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匕首上塗着黑色的毒液:“我要你跟我一起死!”

陳默側身避開,戾氣劍橫掃,斬斷了李闊的手臂。李闊慘叫着倒下,匕首掉在蝕靈池裏,濺起的黑水落在他臉上,皮膚瞬間被腐蝕出個洞。

“啊——!我的臉!”李闊在地上翻滾着,聲音淒厲得像殺豬,“陳默!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陳默的劍抵在他的丹田:“最後問一次,布偶在哪?”

李闊的眼睛瞪得滾圓,突然露出絲詭異的笑:“布偶……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他的頭猛地歪向一邊,竟咬碎了藏在牙裏的毒藥,七竅流血而死。

陳默的劍收了回來,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李闊的話是什麼意思?布偶不在他房裏?

他轉身往回跑,剛出禁地,就看到玄真長老的拂塵從天上飛下來,銀絲纏着片染血的布——是阿璃布偶上的新布!

“陳默!快走!”玄真的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宗主帶人去天權堂了,他知道星髓在布偶裏!”

陳默的腦子“嗡”的一聲,像被重錘砸中。

原來李闊的目標從來不是他,而是要引開他,讓宗主有機會去搶布偶!

“阿璃!”

陳默的聲音在山林裏回蕩……

猜你喜歡

彥琦萬芸芸最新章節

主角是彥琦萬芸芸的小說《我的未來不是你》是由作者“雨雪紛紛”創作的短篇著作,目前完結,更新了40070字。
作者:雨雪紛紛
時間:2025-12-20

往事隨風雪散盡

強烈推薦一本短篇小說——《往事隨風雪散盡》!本書由“小黎”創作,以謝京嶼江離清的視角展開了一段令人陶醉的故事。目前小說已更新總字數28989字,精彩內容不容錯過!
作者:小黎
時間:2025-12-20

何墨唐淵最新章節

《笑談忠》是由作者“文野笑長生 ”創作編寫的一本連載歷史古代類型小說,何墨唐淵是這本小說的主角,這本書已更新123921字。
作者:文野笑長生
時間:2025-12-20

賈銜最新章節

強烈推薦一本歷史腦洞小說——《紅樓:庶子煉體戍邊封爵》!本書由“素心蓮”創作,以賈銜的視角展開了一段令人陶醉的故事。目前小說已更新總字數274980字,精彩內容不容錯過!
作者:素心蓮
時間:2025-12-20

海棠落盡君再來筆趣閣

《海棠落盡君再來》是由作者“白眉作家 ”創作編寫的一本連載古風世情類型小說,林晚吟沈慕寒是這本小說的主角,這本書已更新380132字。
作者:白眉作家
時間:2025-12-20

申公豹大結局

小說《天劫逆鱗:真封神》的主角是申公豹,一個充滿個性和魅力的角色。作者“離恨真人”以其獨特的文筆和豐富的想象力,爲讀者們帶來了一個充滿奇幻色彩的世界。本書目前完結,喜歡閱讀的你千萬不要錯過!
作者:離恨真人
時間:2025-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