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來歇歇,徐聖傑!我這裏有買的三根冰棍!”沈南風直起腰,對着不遠處正撅着屁股采藥的徐聖傑喊道。
大黃率先聽到了沈南風的聲音,第一時間搖搖尾巴,用嘴扯住徐聖傑的褲腿往外拉。
“來了!”徐聖傑應了一聲,把手裏最後一把車前草丟進筐裏跑了過來。
沈南風今天選的地方是距離花崗村大約二裏地的白沙地的小河灘,平時河床都是幹涸的,也就是夏天會有點小水坑。
這種地方樹木稀少,沈南風找了半天才帶着徐聖傑在一處灌木投下的陰涼裏坐下,然後變戲法似的從自己背來的小筐裏拿出冰棍,遞給了徐聖傑。
“哇!你啥時候帶來的,竟然沒融化?”
“喏,這裏,”沈南風指了指自己框子裏的小被子,“把冰棍包在裏面就不會化掉,那些串巷賣冰棍的不都是這麼做的?”
“也對,”徐聖傑恍然的撓撓頭,把那只紅糖口味的拆開舔了一口,又把剩下的都還給沈南風,“你吃兩個吧,我個子小一個就夠。”
“你忘了它?”沈南風摸了摸趴在地上的大黃,“它都熱的吐舌頭了,也該降降溫呢。”說着沈南風把那支最不甜的拆開包裝放在了大黃的前爪處。
大黃似乎很意外,歪着腦袋盯着沈南風看了半晌,這才低下頭小心翼翼的吃了起來。
“我都不知道狗也會吃冰棍呢!”徐聖傑驚訝,“南風姐姐,你怎麼什麼都懂?”
“人會熱,會也會熱,你只是以前沒給它買過而已。”沈南風解釋。
“原來是這樣……”徐聖傑恍然,隨即又愧疚的把自己的冰棍咬了幾口放進大黃嘴裏,“你喜歡的話,我以後拿零花錢多買給你吃。”
沈南風覺得有些好笑,越接觸久了,她發現徐聖傑這孩子真的很善良。
而且每天都會按時偷跑出來幫自己采草藥,從不喊累,也從不偷別人地裏的東西。
昨天倆人去村子南邊的一處果園附近,那桃樹上的果子,連沈南風看了都饞。
她覺得徐聖傑一定也很想吃,但這孩子愣是沒停下腳步,更沒提出讓沈南風幫着摘。
冰棍很快吃完,徐聖傑舒服的哈了口氣。
他伸出手在空氣裏晃了晃,突然十分好奇的問道。
“南風姐姐,你說爲啥咱們冬天在外面哈氣會有白煙,可夏天卻不會呢。”
“當然是天氣太冷導致的……對了,你想知道嗎?”沈南風突然心頭一動。
“想啊!還有你剛才說的把雪糕放在棉被裏就不會融化,我也很想知道。”徐聖傑忽閃着眼睛,滿臉期待的看着沈南風。
“這就屬於科學的範疇了,你想知道的話,就去學校裏學習,到那以後老師會教你的。”沈南風認真回答。
徐聖傑的臉突然垮了下來,笑容也消失,他伸出手無意識的在大黃身上慢慢撫摸,沉默着低下了頭。
“我認爲咱們兩個也算是朋友,有一個問題我不知道能不能問你,就是你爲什麼不喜歡上學呢?好像村子裏小孩子都很渴望去上學。”沈南風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麼好的孩子應該在學校裏學習知識,將來有所成就才對。
而不是只在田間地頭領了只狗,整天浪費光陰,這太可惜了。
徐勝傑仍舊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又沉默了半天,深吸一口氣這才抬頭。
“我今天告訴你,你可以不說出去嗎?”
“當然,你是我在村子裏最好的朋友。”沈南風鄭重點頭。
“那好,我就告訴你。”徐聖傑終於下定了決心,對着沈南風打開了話匣子。
“從我記事起,我媽就不喜歡我爸,也不太喜歡我……我印象裏她說的最多的就是:嫁了個大窩囊,生了個小窩囊……”
啊這,沈南風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以爲村子裏的人多數都是重男輕女,只聽說過女孩兒在家裏不受待見,可沒聽說過兒子也會有這種遭遇的。
雖然沈南風和徐二柱的老婆沒見過面,但隱隱從旁人嘴裏聽說的,這女人漂亮又能幹,性格十分爽朗,卻嫁給徐二柱這種憨貨,不甘心是很正常的。
“我以前覺得我媽很厲害,沒事都會圍着她問問題,也很期待等我夠年齡以後跟我媽一起去學校上課,學習東西。”徐聖傑的眼裏閃過期待,“那時候我在想啊,如果我和我被一群小夥伴圍着,我告訴他們我媽可是教師……那得是多麼光榮。”
確實,沈南風在心裏幻想了一下,覺得如果換了自己也會是這種感受。
“那後來爲什麼又不想去了呢?”既然小時候渴望上學,爲什麼又排斥?”沈南風更疑惑了。
“因爲我媽說我既然是徐家的種,那麼長大了只配去建築工地幹活,或者在地裏跑土坷垃……我當時好難過。”徐聖傑的眼眶變得通紅,使勁吸了吸鼻子才沒讓眼淚流出來。
“也許是氣話呢,你媽怎麼可能會那麼想?”沈南風勸道。
“我不懂什麼是氣話,我只知道,我媽看不起我……”說到這裏,徐聖傑的眼裏淚落了下來,“他覺得和我爸生下我是恥辱,覺得我整天和大黃在一起丟人現眼……我爸爲了討好我媽也跟着一起罵我,我覺得在那個家裏我就是多餘的……去上學又怎樣?到時候如果考不到好成績,又免不了會在我媽和我爸心裏給我增添新的罪名,還不如不去呢!我打算等我十八歲成年以後就去出去打工,去南方工地上掙好多好多錢回來。”
沈南風能明顯感受到徐聖傑在說氣話,甚至有種自暴自棄的感覺。
她突然想起那天徐二柱帶着徐聖傑去自己家要錢時候的場景,那天的徐聖傑一定很無助和難過吧?
沈南風從拿出一塊手帕替徐聖傑擦去眼淚,溫聲安慰。
“如果咱們想個辦法讓你爸媽的態度轉變,你還願不願意去學校呢?”
“我當然願意!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徐聖傑眼神亮了一下又熄滅,再次悶悶的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