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如電，直取咽喉。
陸昭這一劍沒有任何花哨，就是快，極致的快。三年礦奴生涯，雖然荒廢了修爲，卻磨礪了他的意志和反應。後來恢復功力，修煉逆脈劍訣，真氣運轉速度本就遠超常人。此刻含怒出手，竟有種返璞歸真的意味。
林驚雲臉色微變。他沒想到陸昭敢當衆動手，更沒想到這一劍如此之快。倉促間青冥劍橫擋。
“鐺！”
雙劍相擊，火星四濺。
林驚雲連退三步，臉上閃過驚疑。他能感覺到，陸昭的劍氣雖然不強，但詭異無比——不是青陽劍訣的正道罡氣，也不是尋常魔功的陰邪氣息，而是一種...逆亂駁雜、卻又渾然一體的古怪真氣。
“你果然修了魔功！”林驚雲厲喝，“諸位都看到了，此獠真氣詭異，絕非正道！”
台下議論紛紛。確實，陸昭的真氣特性前所未見。
但陸昭不答，第二劍已至。
這一次，他施展的是青陽劍宗基礎劍法“朝陽劍訣”——三年前他憑此劍法奪得內門第一。雖然現在用逆脈真氣催動，形似而神非，但招式架子還在。
“朝陽初現”、“雲開霧散”、“日照山河”...一式接一式，流暢自然，顯然浸淫多年。
“這...這確實是青陽劍法！”
“而且造詣不低！”
“可他真氣爲何如此古怪？”
觀禮席上，各派掌門也露出疑惑。蕭天南眉頭緊鎖，他比旁人看得更清楚——陸昭的劍法根基確實是青陽正宗，但真氣運行路線完全相反，像是...倒着練的？
這怎麼可能？倒練功法，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經脈盡斷。可陸昭不僅沒事，反而劍勢凌厲，穩壓林驚雲一頭。
場上，林驚雲越打越心驚。他已是罡氣境小成，按理說碾壓真氣境的陸昭輕而易舉。可實際上，他的罡氣每次與陸昭的真氣碰撞，都會莫名潰散三成，像是被什麼東西“斬斷”了聯系。
而且陸昭的劍法太熟悉了——那是他偷看過無數次、卻始終無法完全模仿的“陸氏風格”:簡潔、精準、直指要害。
三十招後，林驚雲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驚雲，用第七層！”蕭天南沉聲道。
林驚雲咬牙，青冥劍光華大盛，青色罡氣如潮水般涌出。他要用境界碾壓！
第七層·萬劍歸宗！
千百劍影再現，威勢比剛才演示時更強三分。這一次，他是全力出手，誓要將陸昭當場斬殺。
劍影籠罩下，陸昭避無可避。
但他突然笑了。
“林驚雲，你知道我這三年來，最大的收獲是什麼嗎？”陸昭的聲音在劍嘯中清晰傳出，“不是恢復修爲，不是得到奇遇，而是...看透了你的劍。”
他舉劍，不是格擋，而是直刺——刺向萬千劍影中，最不起眼的那一道。
“嗤——”
如熱刀切黃油，青色劍幕被撕開一道口子。陸昭的劍精準刺中林驚雲右肩，鮮血迸濺。
“不可能！”林驚雲驚駭後退。
他這招萬劍歸宗，虛虛實實，千百劍影中只有九道是實的，其餘皆是幻象。陸昭怎麼可能一眼看破？
“因爲你太追求完美了。”陸昭收劍，淡淡道，“萬千劍影，聲勢浩大，卻失了劍道根本——‘一’。真正的劍，只需一柄，只需一擊。”
這話如暮鼓晨鍾，敲在不少劍修心上。連高台上的幾位掌門都若有所思。
林驚雲臉色鐵青，突然看向蕭天南:“師尊，此獠定是得了幽冥殿邪功，才能破我劍法！請師尊出手，誅殺此獠！”
蕭天南緩緩起身。他知道，今天若不能拿下陸昭，青陽劍宗顏面盡失。
“陸昭，你私學魔功，當衆行凶，罪無可赦。”蕭天南一步踏出，罡氣如嶽，“今日，我便清理門戶。”
罡氣境大成的威壓籠罩全場，修爲稍弱者呼吸困難。陸昭只覺身上壓了座大山，骨骼咯咯作響。
但他挺直脊梁，握緊鐵劍。
“蕭宗主要殺我，盡管動手。”陸昭昂首，“但在殺我之前，可否回答我幾個問題？”
“說。”
“第一，三年前大比前夜，林驚雲是否離開過宗門？”
“第二，我‘走火入魔’時，體內是否被種下‘鎖脈針’？”
“第三...”陸昭看向林驚雲，“林師兄左手小指上，是否戴着一枚黑色戒指，刻有殘月圖案？”
三個問題，如同三記重錘。
蕭天南臉色變幻。第一個問題他知道答案——那夜有弟子看見林驚雲鬼祟外出。第二個問題...他後來確實懷疑過，但當時怒火攻心，未及細查。第三個...
所有人都看向林驚雲的左手。
林驚雲下意識縮手，但晚了。他左手小指上，赫然戴着一枚黑色指環，樣式古樸，上面隱約有紋路。
“驚雲，這是...”蕭天南沉聲問。
“這是弟子偶然所得，覺得好看便戴着了。”林驚雲強作鎮定，“師尊難道僅憑一枚戒指，就相信這叛徒的胡言？”
“是不是胡言，一驗便知。”陸昭從懷中取出一物——正是剛才擲殺刺客的那枚黑色戒指，“這枚戒指，與林驚雲手上那枚本是一對，名爲‘幽冥雙戒’。持戒者能相互感應，也能...相互克制。”
他催動真氣，注入戒指。
林驚雲手上的戒指突然發燙，黑氣涌出，竟在他手背上凝成一個殘月圖案！
“幽冥殿印記！”有人失聲驚呼。
全場譁然！
幽冥殿成員，都會在身體某處留下殘月印記，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林驚雲手上出現這個印記，意味着...
“不...不是這樣！”林驚雲慌亂地想要抹去印記，但越抹越清晰，“這是陷害！陸昭用邪術陷害我！”
“是不是陷害，讓諸位掌門驗一驗便知。”陸昭看向高台，“青雲門有‘照妖鏡’，峨眉派有‘清心咒’，少林寺有‘佛光普照’...任何一門功法，都能驗出幽冥殿的陰邪氣息。”
各派掌門面面相覷。這事牽扯太大，若林驚雲真是幽冥殿的人，那青陽劍宗...
蕭天南臉色鐵青，突然抬手:“夠了！”
他看向林驚雲，眼中滿是痛心:“驚雲，你...你真與幽冥殿有染？”
“師尊，我...”林驚雲張口結舌。
“不必說了。”蕭天南閉上眼睛，“戒律堂長老，將林驚雲拿下，押入後山寒牢，待大會結束後再審。”
兩名長老上前。
但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林驚雲突然暴起，一掌拍向最近的戒律堂長老。那長老猝不及防，被拍中胸口，吐血倒飛。
同時，林驚雲身形急退，手中多了一枚黑色玉符，用力捏碎。
“轟——”
黑煙炸開，籠罩方圓十丈。煙中有刺鼻腥味，顯然有毒。
“小心毒煙！”
“閉氣！”
混亂中，林驚雲已沖出包圍，直撲山下。
他想逃！
“攔住他！”蕭天南怒喝，親自追出。
但林驚雲速度極快，且似乎早有準備，沿途不斷擲出毒煙彈、絆馬索、鐵蒺藜...顯然計劃好了退路。
眼看就要逃出山門。
突然，一道劍光從天而降。
不是青陽劍法，不是任何已知門派的劍法。那是一道純粹到極致的劍光，仿佛斬斷了時間與空間，突兀地出現在林驚雲前方。
林驚雲驚駭止步。
劍光散去，露出一個人——白衣勝雪，背負長劍，面容俊朗如謫仙。
“青雲門，柳隨風。”來人淡淡道，“林師弟，這麼急着走？”
青雲門主！他竟親自出手攔截！
林驚雲臉色慘白，知道今日插翅難飛。他猛地轉身，看向追來的蕭天南和衆人，突然獰笑:
“好，好！既然你們不給我活路，那就...一起死吧！”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葫蘆，拔開塞子。
“不好！是‘幽冥鬼火’！”有見識廣的長老驚呼，“快退！”
但晚了。
黑色火焰從葫蘆中涌出，瞬間化作一片火海，覆蓋半個廣場。火焰詭異，遇物即燃，連青石板都在燃燒。更可怕的是，火焰中隱約有鬼哭狼嚎之聲，擾人心神。
“結陣！護住弟子！”蕭天南急令。
各派掌門也紛紛出手，罡氣連成一片，勉強擋住火海蔓延。
但林驚雲趁此機會，再次突圍。這一次，他燃燒精血，速度暴增，眼看就要消失在密林中。
陸昭眼中寒光一閃。
他等這一刻，等了三年。
鏽劍，終於可以出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