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石頭值錢？”楚雲在京城也算見過世面，她不由得好奇。
把那沉甸甸的籮筐搬進屋，往地上一放，發出一聲悶響。
她解開上面的繩結，撥開最上層的溼柴和一些不起眼的菌菇，然後，她的動作停住了。
孟氏和劉氏也湊了過來。
昏暗的火光下，一支形似小兒、根須完整的黃褐色東西，靜靜地躺在破布上。
“是……”劉氏的手有些發抖，想碰又不敢碰。
“人參！”孟氏捂住了嘴，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
她們都是官家女眷，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如此品相的老山參，在京城都是有價無市的寶貝。
楚雲圍着那人參轉了兩圈，聲音都變了調：“念念，你……你從哪兒弄來的？”
“山神爺賞的吧。”楚念把籮筐裏那些黑乎乎、皺巴巴的塊菌也倒了出來，“還有這些，也能吃。”
一家人看着地上那堆好貨，一時間竟沒人說話。
丹哥兒好奇地伸出小手，想去戳那人參，被孟氏眼疾手快地拍了一下。
幾人面面相覷，這晚，誰都沒睡踏實。
孟氏抱着山參，像是抱着個燙手的火爐，既怕它丟了，又怕它招來禍事。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楚念又背上了籮筐。
“還去？”孟氏一把拉住她，滿眼都是不贊同。
“娘，家裏的柴不多了。”楚念的理由無懈可擊。
楚雲看着她，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
這一次，楚念回來得更晚。當她推開門時，帶回來的不止是半筐柴火和幾株叫不上名字的藥草，還有一只被凍得僵硬的野雞。
“撿的。”她把野雞扔在地上，言簡意賅，“它自己撞死在樹上了，我去的時候身子還是溫的。”
一家人看着那只肥碩的野雞，再看看楚念凍得通紅的臉，心裏的疑惑被燉雞湯的渴望壓了下去。
第三天，楚念又帶回來一只兔子和一小捧珍貴的靈芝。
兔子是慌不擇路掉進雪坑裏摔死的。
靈芝是從一棵快倒的老樹上自己掉下來的。
飯桌上，一家人啃着香噴噴的烤兔腿，氣氛卻有些古怪。
楚雲咽下嘴裏的肉，把骨頭扔進火堆，終於忍不住了。
她拉着楚念走到門外，風雪瞬間灌了進來。
“念念，你跟姐姐說實話。”楚雲盯着她的眼睛，“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撞死的兔子和掉下來的靈芝？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楚念沉默片刻，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我眼神好，耳朵也靈，能聽見很遠地方的動靜。以前在爹的書房裏看過些雜書，認得什麼東西值錢，什麼地方容易有獵物。”
這個解釋，勉強說得通，卻又處處透着漏洞。
楚雲看着自己這個一夜之間脫胎換骨的妹妹，心裏百感交集。
她沒再追問，只是伸手替楚念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頭發。
“以後，姐姐陪你一起去。”
“不用。”楚念搖搖頭，“人多了，山神爺就不賞東西了。”
幾日下來，小小的草屋裏堆滿了各種山貨。
除了那支鎮宅的老山參，還有好幾株品相不俗的靈芝、一堆曬幹的塊菌，以及幾張處理好的野雞皮和兔子皮。
這些東西，如果賣出去，能換不少錢。
楚家心裏燃起了希望。
“賣了！都拿去鎮上賣了！”劉氏摩挲着一張兔皮：“雲兒不是說，贖一個人要二百兩銀子嗎？咱們把這些都賣了，說不定……說不定能把當家的先贖出來！”
孟氏也激動得臉頰泛紅，“對！還有你大哥和小叔，咱們攢攢錢，一家人就能團聚了！”
“不賣。”
反對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看向楚念。
“爲什麼不賣？”劉氏急了，“念念，這可是咱們的指望啊！”
“娘，嫂子，”楚念的目光掃過屋裏每一個人，“你們想，咱們幾個女人，無依無靠，突然拿出這麼多珍稀的山貨去賣，會怎麼樣？”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道：“這點東西能引來殺生之禍。”
一番話，讓劉氏和孟氏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她們光想着換錢救人，卻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忘了周圍全是虎視眈眈的眼睛。
王家的下場，還歷歷在目。
楚雲的臉色也凝重起來，“念念說得對，是我們想得太簡單了。但不賣，難道就這麼放着？”
“東西是好東西，但得看怎麼用。”楚念走到那支被孟氏藏在最裏面的老山參前，小心地將它捧了出來。
“咱們得找個靠山。”
“靠山？”
“墨王。”楚念吐出兩個字。
屋裏頓時一靜。
孟氏有些遲疑，“念念，咱們這點東西，人家怎麼會看得上？”
“尋常東西，他自然看不上。”楚念舉起手中的山參，“但這支參，少說也有百年年，又是長在寧古塔這等苦寒之地，藥性非凡，對習武之人而言，是固本培元、療傷續命的至寶。”
她看着家人，將自己的盤算和盤托出：“我們不是去求他，而是去謝他，謝他上次的救命之恩和賞賜。。”
“用一支參，換我們楚家在寧古塔安身立命的根本。以後，我們再拿出什麼東西去賣，別人想動我們，也得先掂量掂量墨王府的分量。”
“至於剩下的這些，”楚念指了指地上的其他藥材和皮毛，“可以分批次，少量地賣給鎮上的藥鋪和皮貨商。細水長流，才不會引人注目。”
一番話說完，屋裏落針可聞。
孟氏和劉氏怔怔地看着楚念，仿佛第一天認識楚念。
這些道理，她們不是不懂，只是被救家人的急切沖昏了頭。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楚雲。
她看着眼前這個比自己還矮一個頭、身形瘦弱的妹妹，眼神裏是全然的信服和一點點驕傲。
“我同意。”楚雲開口，打破了沉默，“念念想得比我們周全。就這麼辦！”
劉氏長嘆一口氣，點了點頭，“是嫂子糊塗了。”
孟氏看着楚念，眼圈又紅了，這次卻是欣慰和後怕。她走上前，摸了摸女兒的臉。
“好，都聽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