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牧繼續埋頭打造器物。
蕭何凝視着他，目光閃爍。
這位安國君究竟何方神聖？
發明馬鐙、馬蹄鐵，發掘煤礦，推廣紅薯，如今竟還能預知天象……
這般駁雜之才，莫非……
蕭何心頭驀然浮現一個古老門派的傳說——
鬼谷！
傳聞那位神秘的鬼谷子通天徹地，無所不能。
鬼谷子深諳諸子百家之精髓，門下弟子蘇秦、張儀皆是攪動乾坤的絕世奇才。
莫非贏牧公子竟是鬼谷當代傳人？蕭何暗自思忖，目光不住地打量着正在打鐵的贏牧。
"錯不了！"回想贏牧種種作爲，蕭何低聲自語。
"先生方才說什麼？"贏牧停下鐵錘，轉頭問道。
"無甚要緊事。
"蕭何拱手作揖，"屬下先行告退。
"
待蕭何離去，贏牧復又掄起鐵錘，火星四濺。
走出院門的蕭何難掩興奮，仿佛窺見了驚天秘密。
"公子若真承鬼谷衣鉢，或許這亂世將現轉機。
需速尋韓兄 ** 大業，輔佐明主開創千秋偉業！"思及此，蕭何步履匆匆。
淮陰城年味漸濃，街巷張燈結彩。
破舊茅屋內，青年武士輕拭佩劍，案頭竹簡半展。
"蕭兄信中所言若真，老夥計，你出鞘之日將至。
"兵仙韓信收劍入鞘，環顧四壁蕭然。
"是該啓程了。
"
章台宮內，群臣竊竊私語。
兩名奇裝異服的異士立於殿中，引得李斯側目："馮大人，此二人？"
馮去疾低聲道："胡亥公子引薦，來歷不明。
"
"陛下駕到！"趙高尖聲宣告。
玄袍玉帶的始皇帝昂然而入，群臣山呼萬歲。
"衆愛卿平身。
"嬴政廣袖輕拂。
忽有大臣厲喝："狂徒！見駕爲何不跪？"只見那二人依舊昂首挺立，嬴政眉峰微蹙。
縱是王翦這般重臣，亦不曾如此倨傲，此二人竟敢藐視帝王威儀。
"凡間帝王竟有這等規矩？荒謬！"
其中一人袖袍一揮，側首對身旁同伴道："師弟，我們走吧。"
"師兄所言極是，師父果然沒說錯，這紅塵俗世早已尋不到仙緣之人。"
二人說罷，竟無視衆 ** 要離去。
"二位仙長請留步！"
胡亥急忙上前攔住去路。
"父皇，此乃方外高人，不諳世俗禮儀，還望父皇海涵。"
"哦？"
嬴政聞言，饒有興致地打量着二人。
"懇請仙長稍待。"
聽得帝王發話，二人駐足轉身。
嬴政拱手道：
"不知仙長駕臨，嬴政有失遠迎。"
"敢問仙長尊號？"
"陛下多禮，貧道盧生。
"那身形頎長者抬了抬拂塵，指向身旁："這是師弟侯生。"
"原來是盧仙師與侯仙師，來人！看座！"
見二人氣度超凡，嬴政眼底泛起喜色。
莫非胡亥真請來了世外高人？
殿中群臣聽得這番對答，俱是交頭接耳，驚疑不定。
自古帝王將相莫不向往長生之術，王公貴胄亦多篤信仙道。
"適才聽聞仙長提及仙緣之說，不知可否詳解？"
待二人入座，嬴政恭敬詢問。
"我師兄弟自幼拜在燕山真人座下，修行四百五十寒暑。
師尊飛升前曾有訓示，命我等尋訪身負仙緣者，賜其造化。"
"苦候百年，日前偶遇胡亥小友，察覺其身具殘緣，方應邀來此。"
盧生捋須說道，眉宇間透着傲色。
"竟有此事？"
嬴政喜形於色。
未料胡亥竟與仙道有緣。
既爲朕之子嗣，這份仙緣必是承自天恩。
想朕奉天承運，橫掃六合，乃人間至尊......
這仙緣正統，舍朕其誰？
思及此，嬴政正色道：
"還請仙長明鑑，朕可具仙緣？"
盧生目光掠過帝王周身，淡然道："陛下真龍之氣縈繞，我等難以窺破天機。"
"這......"
嬴政略怔，一時無言以對。
"陛下不必憂心，若願隨我二人前往燕山，自見分曉。
先師飛升前曾留羨門一道、箴言一則，仙緣與否，一探便知。"
"也罷，便去一觀。"
嬴政心意已決，定要親赴燕山。
"這......"
殿中群臣聞言，頓時議論四起。
"報！邊關急報！"
傳令兵疾步入殿，高聲稟報。
"呈上。"
正思索仙緣之事的嬴政略顯不耐。
"諾！"
趙高接過竹簡，恭敬奉上。
嬴政掃過簡上文字，眉頭微皺——不過是匈奴探子出沒，何須增兵？
此事暫且擱置，待燕山歸來再議。
"退朝！"
他隨手丟下竹簡，大步離去。
......
胡亥宮中。
盧生與侯生揉着發顫的雙腿，面色發苦。
"侯兄，我這腿仍在抖，不聽使喚。"
"彼此彼此。"
"方才殿上，我險些露餡！"
侯生愁眉不展。
"噓！"
盧生費力挪至門前，仔細關好房門："燕山那邊可安排妥當？"
"放心！"
侯生拍胸保證："早已備好丹粉，點燃即可生異象。"
"妙極！"盧生面露喜色。
"榮華富貴，在此一舉！"
......
燕山距鹹陽一日路程。
翌日清晨，嬴政率衆隨盧生、侯生啓程。
途中，二人爲顯神秘，始終 ** 車中不語。
午時送膳，二人聲稱已至辟谷之境，不食凡物。
此舉更令嬴政深信其仙師身份。
日暮時分，衆人抵達燕山腳下。
當地郡守匆忙迎駕，安排住所。
夜深人靜，盧生與侯生腹中雷鳴。
"侯兄，外頭沒動靜了吧？"
"應已安歇。
"侯生側耳傾聽。
"快！尋些吃食，餓煞我也！"
"同去，腹中早已空空。"
二人躡手躡腳溜出房門......
......
夜幕降臨，盧生與侯生悄悄離開郡守府時被人察覺。
"報！"
"統領大人，兩位仙師剛剛離開郡守府！"
鹹陽戍衛軍統領章邯正在府中，接到士兵稟報後神情淡漠："知道了。
"他沉聲下令："你們幾個隨我同去，其餘人留守護衛陛下。
"
章邯深知自己的職責在於守護始皇帝的安全。
雖然對求仙訪道之事心存疑慮，但他仍要確保這兩位所謂"仙師"的一舉一動都在掌控之中。
他毫不掩飾地帶着士兵尾隨其後。
盧生忽然壓低聲音："侯兄，後面有追兵。
"侯生回首一望，當即決定："我們停下。
"
兩人駐足等候。
章邯上前拱手："二位仙師深夜出行，可需要協助？"盧生故作神秘："我等修行已達暮吞晚霞、朝飲仙露之境，今夜正是采集太 ** 華之時。
"說罷便擇地打坐。
章邯冷眼旁觀，揮手示意："布防四周，守護仙師清修。
"士兵們立即分散戒備。
待章邯離去後，被困在原地的二人暗自叫苦——他們本就飢腸轆轆想出來覓食，此刻卻要在寒夜中強撐。
更深夜重，朔風刺骨。
幾名士兵不知從何處尋來柴火，在不遠處生起篝火取暖。
"這天氣真要命。
"一個士兵往火堆邊挪了挪，"看看仙師們，穿得比我們還單薄，不也紋絲不動坐了一個多時辰？"
“仙師果然非凡俗，連嚴寒酷暑都不畏懼……”
“真是令人向往啊……”
士兵們圍坐在篝火旁談笑，絲毫不知他們口中那位不懼寒暑的仙師此刻已被凍得瑟瑟發抖。
……
終於熬過了這漫長的寒夜。
朝陽初升，金色的陽光灑在盧生與侯生身上。
經歷整夜風霜的二人被陽光一照，漸漸恢復了些許暖意，周身泛起朦朧的霧氣。
那霧氣映着晨光，竟隱隱透出七彩光暈。
“快看那邊！”
秦軍士兵們見狀，紛紛驚呼。
“咳……侯兄……”盧生虛弱地輕喚一聲。
“唔……”侯生緩緩睜開眼。
“我們……該回去了吧？”
“……走吧……”
兩人勉強支撐着站起身，相互攙扶，步履蹣跚地朝郡守府走去。
看守的士兵緊隨其後，將所見所聞悉數稟報給了章邯。
“難道真是仙師？”章邯心中生疑。
……
燕山。
這座大秦北境的高山，曾是燕國第一峰。
盧生與侯生剛回暖身子，便被嬴政傳召至燕山。
“二位仙師，羨門究竟在何處？”
“陛下請隨我來……”盧生面色蒼白，低聲指引。
衆人行至一處斷崖邊。
侯生示意道：“陛下在此誠心三拜，若有仙緣，自現異象。"
“哦？”嬴政眉頭微蹙，但仍上前躬身禮拜。
三拜之後，崖對面忽現七色光焰，遠望如仙境之門。
“異象！”嬴政欣喜若狂。
“恭喜陛下，”盧生露出欣慰之色，“我二人苦候數百年，終遇有緣之人。"
“陛下可先回宮，待丹藥煉成，自會遣人呈上。"
“仙師曾說還有一道箴言？”嬴政追問。
“時機未至，陛下勿急。
”侯生從容應答。
這箴言本是二人的後手，如今丹藥效果遠超預期，自然不必再用。
"甚善！寡人即刻返駕，仙師煉丹所需之物但說無妨。
"嬴政爽朗應道。
"嗯，回吧。"
......
鹹陽，章台宮。
自燕山歸來的嬴政召集了今日朝會。
此番燕山之行後，他忽覺渾身舒泰，心緒亦暢快許多。
"李信！"
朝會伊始，嬴政便直喚其名。
"末將在！"
李信疾步出列。
"寡人的鐵甲騎軍如今怎樣了？"
"稟陛下，軍備營輜重陸續到位，現鐵騎已增至五千之衆，操練初見成效，威勢已成！"
李信如實稟報。
藍田大營這些時日皆在演練鐵甲方陣，尋常士卒見之無不駭然。
"善！"
"寡 ** 遣此五千鐵騎征討百越，令蠻夷之輩見識大秦雄師，諸卿以爲如何？"
"這......"李信側目望向王翦，遲疑道：
"陛下，末將以爲不妥！"
"鐵甲騎軍恐不宜用於百越戰場。"
"何故？"嬴政蹙眉。
耗費巨資打造的鐵騎，他早已按捺不住要觀其征戰之威。
......
"稟陛下，近日末將與上將軍詳察鐵騎特性，發覺此軍確不適於百越地形。"
"彼處多山嶽密林，道路崎嶇。"
李信言至此，嬴政已然會意。
王翦曾估算過，鐵騎全副披掛，人馬合計逾五石之重。
少府呈報亦證實此說。
這般重量，確難施展於險峻山地。
"上將軍！"
"老臣在！"
王翦出列，心領神會地拱手："臣聞前日煤城邊關發現匈奴斥候......"
經此提醒，嬴政恍然記起燕山之行前確有此急報，彼時醉心求仙之事，竟將此拋諸腦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