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雞帶來的油水和營養,讓蘇瑾鳶的氣色好了一些,孕吐似乎也進入了一個相對平緩的時期,雖然偶爾還是會煩惡,但不再像之前那樣劇烈頻繁。只是,身體上另一種變化,開始悄然顯現。
這天,她蹲在溪邊,準備清洗老頭昨天帶回來的幾樣野菜。剛彎下腰,就覺得小腹處傳來一種奇異的、微微鼓脹的緊繃感,腰身也似乎比之前……粗了那麼一點點。
她愣了一下,直起身,低頭看向自己依舊穿着那套改過的粗布衣裳的腹部。布料寬大,其實看不太出來,但用手輕輕按上去,能感覺到原本平坦柔軟的小腹,現在有了一點輕微的、不易察覺的弧度,不再是純粹的凹陷。
算算時間,從那次意外到現在,外界已經過去兩個多月,她在這山谷裏也休養了近兩個月。孩子……確實該長大了。
一種極其復雜的感覺涌上心頭。有惶恐,有茫然,還有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法忽視的、血脈相連的奇異悸動。她忍不住將手掌整個覆上去,屏息感受。
起初,什麼也沒有。只有她自己略微急促的心跳。
就在她準備放棄時,掌心下,似乎真的傳來一下極其輕微的、如同小魚吐泡泡般的“突”的觸感。很輕,很快,快得像她的錯覺。
她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緊接着,又是一下,稍微清晰了一點點,位置似乎也挪動了一點。
不是錯覺!
她的孩子……在動?
眼眶毫無征兆地熱了起來,視線瞬間模糊。這兩個小生命,在她經歷了背叛、追殺、墜崖、重傷、絕望求生之後,在她幾乎一無所有的身體裏,頑強地生長着,如今,用這種方式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堅強得讓她心疼,又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責任和……奇異的溫暖。
“發什麼呆?”老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拎着個藥簍,看樣子剛從外面回來。
蘇瑾鳶慌忙擦了擦眼睛,轉過身,有些無措地放下撩起衣擺的手。
老頭的目光在她臉上和腹部一掃,眉頭都沒動一下,仿佛早已料到。“有動靜了?”
蘇瑾鳶紅着臉,點了點頭,聲音有些哽咽:“嗯……剛剛,好像……動了兩下。”
“三個月左右,是該有胎動了。”老頭語氣平淡,把藥簍放下,走到她跟前,“手伸過來。”
蘇瑾鳶伸出手。老頭照例搭脈,這次診得似乎比平時更久一些,神色也比往常略微鄭重。
“脈象還算平穩有力,兩個孩子都挺有精神。”老頭收回手,看着她,“不過,從今天起,你得更仔細些。彎腰、下蹲、久站、提重物,能免則免。地裏的活兒,量力而行,不能再像前些日子那樣拼命。”
他頓了頓,補充道:“肚子會一天比一天明顯,身體也會越來越沉。心裏有個準備。”
蘇瑾鳶默默點頭。她當然知道。只是以前那感覺是模糊的,如今真切地感受到胎動,又聽到老頭明確的告誡,那種即將成爲母親的真實感和隨之而來的壓力,才如此清晰地落到了實處。
“前輩,我……我會注意的。”她低聲道。
老頭“嗯”了一聲,沒再多說,開始整理他藥簍裏的草藥。但過了一會兒,他又像是想起什麼,狀似隨意地說:“山谷裏冬天氣候莫測,比外面更冷些。你那身衣裳,過兩個月肯定穿不下了。得空想想,怎麼弄點厚實布料,還有小崽子出生要用的襁褓、尿布。”
這話提醒了蘇瑾鳶。是啊,她只顧着眼前的口糧和生存,卻忘了更長遠的問題——御寒的冬衣,嬰兒的用品。這些都是急需,卻又極難在山谷裏獲取的東西。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空間裏倒是有布匹,但需要生機點。她最近的“收入”,主要靠那棵改良青菜隔三差五地收獲一兩片優質葉子,以及那棵蘿卜成熟後兌換的幾點生機點。加起來,也不過攢了七八點。兌換點針線、小東西還行,要換足夠做冬衣和嬰兒用品的布料,遠遠不夠。更別提,她還想留一些備用,以防萬一。
看來,光靠空間裏那三塊地的產出,兌換效率還是太低了。必須想辦法擴大“生產”,或者,尋找其他獲取生機點的途徑?
她想起光屏上那個“特殊區”,一直是灰色的鎖定狀態。下面有一行小字提示:“空間等級不足,或達成特定條件後解鎖。”
特定條件?會是什麼呢?
接下來的日子,蘇瑾鳶變得更加小心翼翼。她減少了在坡地勞作的時間,更多是去鬆鬆土、澆澆水(稀釋靈泉水),大部分精力放在了照料空間裏的三塊黑土地上。
那棵改良青菜已經進入了穩定的收獲期,每隔五六天就能摘取一兩片最外層的老葉或過於密集的葉片兌換,每次能帶來1到1.5點生機點。蘿卜收獲後,她又種下了一顆新的改良青菜種子,如今也長得有模有樣。空間利用率提高了,生機點的積累也稍微快了一點點。
白狐還是常來,每次都會帶點“禮物”——有時是一小串野漿果,有時是幾顆新鮮的鳥蛋,偶爾還能叼來一只肥碩的田鼠(這個蘇瑾鳶實在不敢要,讓老頭處理了)。蘇瑾鳶依舊每天留一小竹筒靈泉水給它,但謹記老頭的告誡,沒有增加分量。
她的腹部,以緩慢但堅定的速度,一天天隆起。原本改得合身的粗布衣服,腰部又開始顯得緊繃。她不得不再次用那蹩腳的針線功夫,將側縫和腰身放出來一些。行動也漸漸變得不那麼靈便,容易腰酸,呼吸有時也會覺得短促。
胎動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有力。有時像是輕輕踹一腳,有時像是翻身,兩個小家夥似乎在裏面玩鬧。每當感受到這些動靜,蘇瑾鳶心中那些惶恐和茫然,就會被一種奇異的柔軟和期待所取代。她會停下手中的活計,輕輕撫摸着肚子,低聲說上幾句話,雖然不知道他們聽不聽得懂。
老頭對她的照顧,也越發細致起來。雖然嘴上還是嫌棄麻煩,但會留意她愛吃哪些野菜,避開哪些氣味讓她不適的食物。偶爾采到孕婦宜食的野果或補氣血的草藥,也會帶回來。晚上灶膛裏的火,總是留得比以往更久一些,讓木屋裏更暖和。
這天傍晚,蘇瑾鳶坐在榕樹下的青石上歇息,看着天邊瑰麗的晚霞。白狐蹲在她腳邊,悠閒地舔着爪子。她的手掌輕輕放在明顯隆起的肚子上,感受着裏面生命的活力。
冬衣,襁褓,尿布……還有未來孩子出生後更多的需求。
光屏裏鎖定的“特殊區”……
還有那個……她至今不敢深想的、孩子們另一個血脈的來源……
千頭萬緒,未來如同山谷外繚繞的霧氣,看不清方向。
但至少此刻,掌心下的跳動是如此真實而有力。
她深吸了一口山谷清冽的空氣,眼神漸漸沉澱下來。
不管前路如何,她必須,也一定會,爲這兩個拼命來到她身邊的小生命,撐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