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裏,少年握緊了拳,眼中火光灼灼。他最後看了一眼慧明消失的方向,將懷中那本尚帶體溫的薄冊和那張要命的油紙一同用油布仔細裹好,貼身藏於最裏層的衣物內。腕間的菩提念珠傳來持續而穩定的清涼感,幫助他壓制着因激戰與驚人發現而劇烈起伏的心緒。

他沒有立刻返回書院。此刻天未亮,正是宵禁最嚴、巡邏最密的時候,也是他這種“夜行者”最容易暴露的時候。他選擇留在小悲庵附近,尋了一處隱蔽的岩縫,盤膝坐下,開始按照慧明所授的心法調息。

“觀心如鏡,念起不隨……” 默誦着薄冊中的口訣,配合着特殊的呼吸節奏,陳棲漸漸將腦海中翻騰的驚濤駭浪——那“八脈供能,生魂爲柴”的恐怖圖景、黑衣人淬毒彎刀的寒光、慧明肩頭汩汩的鮮血、父母可能遭遇的慘狀——一點點剝離、沉澱。這不是遺忘,而是將它們封存在心智深處某個冷靜的角落,如同將利刃收入鞘中,以待必要之時拔出。

當第一縷天光刺破東方雲層時,陳棲睜開了眼睛。眸中疲憊未消,但那份因過度震撼而產生的茫然與激蕩已平復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堅定的冰冷。他知道,從昨夜接過那枚鑰匙、看到那張圖開始,他已經沒有退路。要麼被這吃人的漩渦吞噬,要麼……成爲撕破這漩渦的利刃。

他悄然離開藏身地,如同最尋常的早起行人,沿着漸漸蘇醒的街巷,向書院方向走去。身上沾了塵土和草屑的舊衣在晨光中並不顯眼,左臂衣袖的破損處被他用細繩草草束起。他刻意繞開了醉仙樓所在的區域。

回到書院時,天色已大亮。灑掃的仆役剛剛開始勞作。陳棲低着頭,快步走向自己的齋舍。途中遇到幾個早起的學子,他們看他的目光復雜——有好奇,有探究,也有不加掩飾的疏離與隱約的嫉妒。鎮試第二的光環,並未立刻帶來尊重,反而在某些人眼中加深了“異類”的標籤。

陳棲對此視若無睹。他關好齋舍的門,第一時間檢查了西牆第三塊磚。那細微的縫隙依舊,昨夜葛老的警告在耳邊回響。他沒有去動它,而是先換下破損的衣物,仔細清洗了身上的塵土和已經凝結的血跡(主要是與黑衣人搏鬥時沾染的),尤其是左臂那道淺淺的劃痕。他用了竺先生給的傷藥,清涼的藥膏緩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做完這些,他才將貼身的油布包裹取出,卻沒有立刻研讀。而是尋了一個更加隱蔽的地方——他將床板微微撬起一條縫隙,將油布包塞入了床板與床架之間的夾層深處。這裏不易被尋常搜查發現,且靠近他睡覺的位置,稍有異動便能察覺。

藏好最緊要的物品,他開始處理昨夜的其他收獲。慧明所贈的薄冊,他需要盡快記熟。在竺先生可能來“檢查”之前,在可能出現的“意外”搜查之前。他盤膝坐在床上,就着窗口透入的天光,一頁頁仔細翻閱。

薄冊前半部分是《地藏渡厄經》的節錄,深奧拗口的梵文音譯旁有簡單的漢文注解,講述的是如何安定心神、化解怨念、超度亡魂的法門。陳棲對梵文一竅不通,但那些注解和慧明手寫的娟秀楷書心得,卻讓他受益匪淺。尤其是關於“外邪侵擾”和“心鏡蒙塵”的部分,結合他自身頻繁的血腥夢境和對桃花塢氣場的異常敏感,竟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怨念不散,則邪祟滋生。心鏡蒙塵,則外魔易侵。” 慧明在心得中寫道,“桃花塢桃香馥鬱,然香之下,怨氣淤積,年深日久,已成痼疾。月牙山陰煞,或與此息息相關。欲破邪障,先固本心。”

陳棲默念着這些話,嚐試按照其中的法門調整呼吸,觀想心間一點明光,驅逐雜念。初時艱澀,但漸漸地,竟覺心神寧定了少許,連那始終縈繞的、甜膩桃香帶來的隱隱煩惡感也似乎淡了一分。腕間的菩提念珠在修煉時微微發熱,仿佛在輔助他溝通這種寧定的狀態。

他知道,這只是入門。但這份入門的心法,對於此刻身處風暴中心、時刻面臨精神層面侵蝕與誘惑的他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

他將薄冊中的關鍵口訣和心得反復誦讀,直至牢記於心。然後,他取來火折,將這本珍貴的薄冊點燃。紙張在火焰中蜷曲、變黑,化爲灰燼。他不能留下任何可能暴露慧明、或引來更大麻煩的實物。知識記在腦中,才是真正屬於自己、也最安全的。

做完這一切,日頭已近午時。腹中傳來飢餓感。陳棲正準備去灶房看看是否還能領到飯食(他現在身份不同,按理應有更好待遇,但人情冷暖難測),門外傳來了熟悉的、帶着急切與克制的腳步聲。

是裴湘。

“陳棲!你在嗎?”她壓低聲音叩門。

陳棲開門。裴湘閃身進來,反手關上門,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憂慮和後怕。“你昨晚沒事吧?我聽說……醉仙樓後堂死了人!不是管事,是……是杜家一個知道不少內情的庫房老執事!有人說他是被滅口的!”她語速極快,眼睛緊張地打量着陳棲,“你後來沒遇到什麼奇怪的事吧?我聽說有些人散席後……”

陳棲搖搖頭,示意自己無事。他拿起炭筆,在木片上寫下:“聽到些風聲。你可知具體?”

裴湘看了一眼木片,咬着嘴唇,聲音壓得更低:“我也是今早偷聽到爺爺和心腹侍衛說話才知道的。他們說那老執事喉嚨被一根細如牛毛的毒針貫穿,當場斃命。現場有打鬥痕跡,但很輕微,像是……像是一招致命,對方武功極高。杜家和巫祝的人想把事情壓下去,說是意外,但明眼人都知道不是。”她抓住陳棲的胳膊,“陳棲,我覺得……這桃花塢要出大亂子了。爺爺的書房戒備比往常嚴了一倍,還調了幾個老親兵回來。我問爺爺,他只說‘山雨欲來風滿樓’,讓我最近少出門,尤其……不要和你走得太近。”

不要和他走得太近。陳棲心中了然。裴老將軍這是在保護孫女,也是在表明一種謹慎甚至疏離的態度。這並不意外。在局勢未明、凶險驟增的當下,手握兵權的將軍府保持距離,本身就是一種重要的政治信號。

“還有……”裴湘猶豫了一下,眼神中帶着恐懼,“我偷聽到巫祝長老對爺爺說……‘月牙山的躁動越來越頻繁,上次的祭品……似乎不夠了’,還說‘陣法陽眼的穩定需要加強,或許……需要一次更大規模的‘疏導’。”

陳棲心頭巨震!疏導?用什麼疏導?聯想到“生魂爲柴”和“英才之生氣”,一個可怕的猜測浮上心頭。

裴湘繼續道,聲音發顫:“爺爺問什麼是‘疏導’,巫祝長老沉默了很久,才說……‘非常之時,或需借英才之‘生氣’,穩固陣眼,平息陰煞’。爺爺聽了好像很生氣,說這是邪術,絕不可爲。但巫祝長老說……這是八大家多數人的意思,爲了桃花塢的存續,些許犧牲不可避免……他們還……還提到了你的名字!”

借英才之“生氣”!果然!陳棲握緊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這所謂的“鎮試”,這“英才”的選拔,從一開始就可能是一個陷阱,一個爲月牙山那恐怖存在篩選、儲備“優質燃料”的流程!守舊派和巫祝一脈中的某些人,恐怕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維新派或許有所察覺,想要利用“英才”打破局面,但力量顯然不足。

“陳棲,我們……”裴湘眼中涌出淚水,抓住他的手,“我們逃吧!離開桃花塢!我知道爺爺偷偷留了一條出鎮的密道,是早年備下的……我可以帶你走!”

逃?陳棲看着裴湘真摯而驚恐的臉,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暖流和沖動。是的,他可以逃。帶着這個唯一給予他溫暖和光亮的女孩,逃離這個吃人的地方,去外面未知的天地……

但下一刻,油紙上那猙獰的鬼面心髒、父母可能化爲“柴薪”的慘狀、慧明肩頭的鮮血、竺先生深沉的托付、梁執事隱晦的期待……無數畫面交織碰撞。逃了,然後呢?任由這陣法繼續吞噬無辜?任由父母的血仇沉埋?任由月牙山的陰影永遠籠罩這片土地?而他,將永遠活在逃避的陰影和對自身懦弱的鄙夷中。

他緩緩地、堅定地搖了搖頭。反握住裴湘冰涼顫抖的手,在她掌心一筆一劃,用力地寫下:“不能逃。要破局。”

裴湘看着他眼中那不容動搖的決絕光芒,愣住了。淚水無聲滑落,但她最終,用力地點了點頭,仿佛也被那份決絕感染。

“好……”她擦去眼淚,眼神也漸漸變得堅定,“我陪你。但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小心,一定要活下來!我……我會盡量幫你打聽消息,雖然爺爺不讓我插手,但我可以偷聽,可以……想辦法。”

陳棲點頭,將她輕輕擁入懷中片刻,感受着這份亂世中彌足珍貴的溫暖與信任。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但緊緊回抱着他。在這個擁抱中,沒有言語,卻有勝過千言萬語的支撐與承諾。

送走一步三回頭、眼圈紅紅的裴湘,陳棲關上門,背靠着門板,深深吸了口氣。他將兒女情長暫且壓下,思緒回到當前最緊迫的事情上——巫祝長老提到的“疏導”,以及那份“八脈供能圖”。

如果守舊派真的計劃以“英才”爲祭,那麼留給他的時間就不多了。他必須盡快獲得更多證據,了解陣法更具體的弱點,並找到可能的破局之道。那張圖是關鍵,但還不夠。他需要驗證,需要細節。

下午,他收到了來自巫祝一脈理事堂口的正式通知:他要求查閱卷宗的申請已被批準,申時正(下午三點),可至城西“檔庫”憑牌查閱,限時一個時辰,有巫祝弟子陪同,不得抄錄。

效率比預想的要快。是維新派推動的結果?還是守舊派想借此機會,看看他到底想查什麼,甚至……在檔庫設下陷阱?

無論如何,這是一個不能錯過的機會。陳棲決定赴約。他將油紙圖示的要點和可能的疑點反復回憶、推演,牢牢記在腦中。只隨身攜帶了“英才憑信”石牌、慧明的菩提念珠,以及幾樣防身的小物件。

申時前,陳棲準時來到城西“檔庫”。這是一座獨立的、外牆高聳的青石建築,大門厚重,上有銅釘,門口有兩位面無表情的巫祝弟子把守,氣氛肅穆壓抑。

驗過石牌,一名臉色蒼白的年輕巫祝弟子(正是昨日接待那位)引他進入。內部光線昏暗,彌漫着陳年紙張和防蛀草藥混合的古怪氣味。一排排高大的木架延伸到深處,上面堆滿了各式卷宗簿冊。

“陳居士,這邊請。”巫祝弟子聲音平板,引他來到一處相對獨立的區域,木架上標籤寫着“民籍異動·近二十年”。“你要查的卷宗在此範圍。限時一個時辰。我在此等候,請勿逾越其他區域,勿損壞卷宗,勿抄錄。”說完,他便垂手站在幾步外,眼觀鼻,鼻觀心,如同一尊泥塑。

陳棲道了聲謝(以手勢),立刻開始翻找。卷宗按年份和事件性質粗略分類。他先找到了標注“丙寅年”(十六年前)的木架。架上卷宗不少,有田宅糾紛、商戶倒閉、人口遷徙記錄,也有幾份標着“意外”、“失蹤”的薄冊。

他心跳微微加速,先取下了標有“失蹤”的冊子。快速翻閱,很快找到了關於“木匠陳氏夫婦”的記錄。記錄十分簡略:

“丙寅年七月初九,艮位甲三巷木匠陳氏(夫陳實,妻王氏)報稱其子(名不詳,襁褓)突發急症,夫婦連夜攜子出鎮求醫,逾期未歸。鄰人報。經查,鎮外三裏岔道口發現零星掙扎痕跡及王氏頭巾一塊,疑遇匪或野獸。搜尋月餘無果,按‘失蹤’記檔。其子亦無蹤跡。”

出鎮求醫?這與陳棲夢中顛簸逃亡的感覺以及可能的“知曉秘密欲逃離”的猜測似乎吻合。但記錄將其歸爲“遇匪或野獸”,明顯是敷衍之詞。更關鍵的是,記錄完全未提孩子被送回之事,也抹去了任何與月牙山或其他異常有關的痕跡。陳棲注意到,經辦人的籤章模糊難辨,而審核用印,正是巫祝一脈的符印。

陳棲強壓心中翻騰的悲憤與寒意,繼續翻看丙寅年其他“失蹤”和“意外身亡”記錄。他發現,那一年類似的記錄竟有十餘起之多,原因多是“失足落崖”、“急病暴斃”、“走失”,地點多含糊其辭指向鎮外或月牙山方向,處理結果都是“搜尋無果”或“就地掩埋”。時間上,似乎集中在夏季(五六七月)。他特別留意了那些記錄中是否有涉及“陣法維護”、“祭祀用工”或“特殊征召”等字眼,但一無所獲,所有記錄都幹淨得像是模板套印出來的。

他又往前翻看了幾年,發現每年都有數量不等的類似記錄,但丙寅年尤其多。往後幾年,記錄漸少,但近一兩年,尤其是“坎”、“艮”、“震”等邊緣方位,類似的“失蹤”記錄又有所抬頭,原因更加千篇一律。

當他試圖查看更早年份、或涉及八大家內部事務、陣法維護記錄的卷宗時,那巫祝弟子立刻上前一步,冷聲道:“陳居士,你查閱的範圍僅限於‘民籍異動’,且是與你所請相關的部分。請勿逾越。”

陳棲只得作罷。他抓緊時間,又快速瀏覽了其他年份的一些記錄,試圖尋找規律或與那“八脈供能”圖示可能相關的線索——比如某些區域特定時間段內人口異常減少是否與圖示中“脈絡”的活躍周期有關,但公開卷宗記錄過於簡略模糊,時間地點信息含糊,難以進行有效比對。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巫祝弟子準時出聲提醒。

陳棲將卷宗一一歸位,心中沉甸甸的。官方的記錄果然被精心修飾過,有用的信息寥寥,但至少確認了父母“失蹤”的官方說法,以及丙寅年事件的異常頻率。這更加印證了那油紙圖示的恐怖性——那一年,或許正是“陣法”運行出現某種問題或需求激增,需要更多“燃料”的時候?父母很可能就是在那時發現了什麼,試圖逃離,卻慘遭毒手。

離開檔庫時,天色已近黃昏。陳棲走在回書院的路上,反復思量着卷宗內容與圖示的聯系,以及接下來該如何行動。檔庫之行,與其說是找到了線索,不如說是確認了“線索被系統性地掩蓋”這一事實。真正的秘密,顯然不在這些公開的、粉飾太平的記錄裏。

穿過一條相對僻靜的街市時,他忽然心生警兆!那是一種被數道冰冷目光同時鎖定的感覺,與昨夜在小悲庵外被跟蹤時相似,但更加直接,更加不善!

他腳步未停,但全身肌肉已然繃緊,眼角的餘光迅速掃視四周。前方巷口,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個作普通腳夫打扮的漢子,正靠着牆假意休息,目光卻似有似無地瞟向他。身後不遠處,也有三個人影不緊不慢地跟着,呈包夾之勢。空氣中,隱隱傳來一絲極淡的、鐵器與汗漬混合的氣味,還有一絲……硫磺和腐土的腥氣?與昨夜襲擊慧明的黑衣人身上的氣味有些相似,但又淡得多。

不是趙奎手下那些紈絝能指揮動的人。這些人氣息沉凝,腳步扎實,眼神銳利帶着煞氣,是真正見過血、訓練有素的……是黑煞幫?還是某些勢力蓄養的死士?

陳棲心中念頭飛轉。是守舊派忍不住要動手鏟除他這個“變數”?還是因爲昨夜小悲庵之事,月牙山勢力找上門來?亦或是……他申請查閱卷宗,觸動了一些人的神經,決定提前清除隱患?

無論哪種,此刻他都已落入險境。這條路人煙漸稀,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他不動聲色,稍稍加快了腳步,同時暗中調整呼吸,將“踏絮”身法蓄勢待發,右手悄然縮入袖中,握住了那串菩提念珠,左手則扣住了藏在袖袋裏的一小包“障目散”(他自制的混合藥粉)。

前方巷口的兩個“腳夫”見陳棲加速,互望一眼,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看似隨意地迎面走來,恰好擋住了狹窄的巷口。身後的三人也陡然加快了腳步。

五對一,前後夾擊,巷子狹窄,避無可避。

陳棲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面向身後逼來的三人。眼神平靜地掃過他們,最後落在爲首一個臉上有道淺疤的精悍漢子臉上。

那疤臉漢子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聲音沙啞:“小子,有人讓我們給你帶個話: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有些路,不是你能走的。識相的,乖乖跟我們走一趟,或許還能少吃點苦頭。”

果然是沖着他查探之事來的。陳棲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們,仿佛在評估形勢,又像是在等待什麼。腕間的念珠微微發燙,仿佛在預警着極度的危險。

疤臉漢子被他這沉默的姿態激怒,眼中凶光一閃:“敬酒不吃吃罰酒!兄弟們,拿下他!要活的!”

話音未落,前後五人同時暴起!疤臉漢子與身後兩人赤手空拳,但拳風呼嘯,直取陳棲上中下三路,封死了他閃避的空間。前方兩個“腳夫”則從懷中抽出短棍,一左一右,橫掃陳棲雙腿!

配合默契,下手狠辣,顯然是要一舉將他擒拿!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陳棲動了!他沒有向前或向後硬闖,而是足尖猛地點地,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側方——巷子一側的牆壁上掠去!“踏絮”輕功全力施展,在垂直的牆面上連踏兩步,身形陡然拔高,竟在幾人合圍之勢將成未成的瞬間,從他們頭頂上方尺許處險險掠過!

這一下出乎所有人預料!那五人合擊之勢頓時落空,彼此招式還差點互相幹擾。

陳棲落地時已在疤臉漢子身後,毫不遲疑,左手一揚,那包“障目散”猛地擲向疤臉漢子面門,同時右手從袖中滑出一根他在鐵匠鋪順來的、磨尖的粗鐵釘(臨時充當短刺),疾刺疤臉漢子後腰要害!

疤臉漢子聽得腦後風聲,又見面前粉塵爆開,驚怒交加,顧不得許多,猛地向前撲倒翻滾,雖然避開了後腰要害,但肩膀還是被鐵釘劃開一道血口,火辣辣地疼。更難受的是,那藥粉吸入少許,辛辣刺鼻,頓時涕淚橫流,視線模糊。

“小心!這小子扎手!”疤臉漢子厲聲吼道。

另外四人又驚又怒,立刻調整陣型,再次撲上。陳棲憑借靈活身法和狹窄巷道的環境,且戰且退,不斷利用牆角、雜物作爲掩護,絕不與任何人硬碰硬糾纏。他的打法刁鑽狠辣,專攻關節、穴位,偶爾擲出碎石、鐵釘幹擾,雖然險象環生,身上又添了幾道擦傷,但一時之間竟讓五人無法近身。

但他心知肚明,體力是最大的短板。如此高強度的閃避和爆發,他支撐不了多久。必須盡快脫身!

就在他且戰且退至一處稍微開闊的岔口,準備冒險向人流較多的主街方向突圍時——

“住手!”

一聲清冷的斷喝,如同冰珠落玉盤,驟然在側上方一座低矮的屋頂上響起!

與此同時,數道細微卻凌厲的破空聲尖嘯而至!不是石子,而是……細小的金屬釘?目標精準地射向那五名襲擊者持械的手腕與膝彎!

襲擊者大驚,攻勢再次一滯,紛紛格擋閃避。陳棲也在那斷喝響起的瞬間,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足下發力,身形如箭般向着岔口另一側相對寬闊的巷道竄去!

他這才有空看向援手之人。

只見對面屋頂上,立着三道身影。中間一人,身着玄色勁裝,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清冷明亮的眸子,手持一具精巧的手弩,剛才的破空暗器顯然出自他(她)手。左右兩人,則是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高大,背負長刀,女子身形矯健,腰間佩劍,同樣蒙面,氣息沉凝。

這三人……是誰?維新派暗中保護他的人?還是……其他勢力?

那疤臉漢子又驚又怒,看向屋頂三人:“你們是什麼人?敢管‘黑煞幫’的閒事?!”

“黑煞幫?”屋頂那玄衣人冷哼一聲,聲音經過刻意改變,雌雄莫辨,“月牙山腳下的魑魅魍魎,也敢到鎮內撒野?滾!”

疤臉漢子臉色變幻,顯然對“月牙山”三字極爲忌憚,又見對方身手不凡,且有弩箭利器,己方已失先機,還傷了一人。他狠狠瞪了已經逃出一段距離的陳棲一眼,又忌憚地看了看屋頂三人,咬牙道:“好!山不轉水轉!小子,咱們走着瞧!” 一揮手,帶着手下四人,迅速退入巷子深處,消失不見。

危機暫時解除。

陳棲站在巷口,對屋頂三人抱拳致謝。那玄衣人收起手弩,目光在陳棲身上停留片刻,清冷道:“路見不平而已。你便是陳棲?近來風頭很盛。” 他頓了頓,“有人托我給你帶句話:檔庫裏的東西是給人看的,真的東西,不寫在紙上。好自爲之。” 說完,竟不再多言,與同伴一起,身形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連綿的屋脊之後,來得突然,去得幹脆。

陳棲望着他們消失的方向,心中波瀾起伏。“真的東西,不寫在紙上”……是在提醒他卷宗不可盡信?還是暗示那油紙圖示才是關鍵?這三人是誰派來的?杜家?梁執事?馮管事?竺先生?還是……那位神秘的畫師?

他忽然想起,那玄衣人持弩的身形和那雙清冷的眸子,似乎……與那日贈他鬆煙墨的老畫師有幾分相似。難道真是他?

夜幕再次降臨。短短一日一夜,暗殺、警告、援手、謎語……各方勢力已然按捺不住,紛紛登台亮相。平靜的桃花塢水面下,波濤洶涌,漩渦漸成。

陳棲知道,自己必須更快地強大起來,也必須盡快做出選擇——信任誰,依靠誰,走哪條路。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平復呼吸,向着書院方向走去。步履依舊沉穩,但眼神深處,已多了一絲此前未有的銳利與決斷。

風已起,雲已聚。這桃花塢的天,怕是真的要變了。而他,注定要在這變局之中,爭得自己的一線生機與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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