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招你進來,是讓你偷客人東西的嗎?!”
“你工作幹不好就算了,人品還差,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招到了你!”
柳妹低着頭,老板更氣了:“一棍子打不出個屁來,沒用的東西。”
“你沒用,那你家裏人呢,趕緊讓他們過來!”
老板劈頭蓋臉一頓罵,看到柳妹終於打電話了,老板才搓着手,湊到林白枝面前。
林白枝一直坐在座椅上看着,一句話都沒說,手裏還轉着那支鋼筆玩,將驕慢的大小姐人設演得入木三分。
老板小心看了眼那只鋼筆。
她心裏暗暗叫苦,這玩意一看就很貴。
“客人啊,您看......”
老板小心翼翼地問:“她家裏人馬上就來了,您要不和對方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私了,談不妥咱們再報警吧?”
林白枝像是覺得很好玩似的:“私了.......?我缺她那點錢嗎。”
老板苦笑:“是是是,您當然是不缺的。”
沒想到林白枝話鋒一轉:“行吧,老板,偷東西的是她,又不是你,你也不好做。”
“我暫時不報警,先聽聽她家裏能說出個什麼來。”
老板立刻眉開眼笑:“哎哎,好,客人寬宏大量,難怪這麼有錢.......”
柳妹已經掛了電話,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鞋子發呆。
債還沒還清,又已經添了一筆新債。
她覺得自己身在一個旋渦裏,眼前的一切不停旋轉,海浪幾乎要把她扯碎。
“妹妹!”
有一道聲音喊她。
自己的哥哥正急匆匆走進店裏,他臉上還帶着一個紅紅的巴掌印。
柳妹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哥.......”
林白枝懶得看他們表演兄妹情深,打斷他們:“行了吧,你們打算賠多少錢?”
柳妹扯住了柳哥的衣角:“哥,我不想進局子......”
那支鋼筆價值五十萬,已經達到了獲刑標準,她不想坐牢啊!
柳哥臉上的表情勉強得很。
他一進門,林白枝,老板,店裏的其他員工,所有人都在盯着他臉上的巴掌印看。
他覺得難堪,卻又有些麻木了。
這種事情難道他經歷得還少了嗎。
“這位小姐,”柳哥哥強打精神:“我們去隔壁咖啡店,坐着慢慢聊吧?”
哎呀。
這個當哥的倒是成熟一些,比做錯事也不會說對不起的妹妹強一點。
但在林白枝眼裏還是太青澀了。
“可以。”
林白枝站起身來,挎上自己的小包,又把香奈兒當成菜籃子用了。
他們前腳踏出門,後腳店裏其他人就細細簌簌說着小話。
“長那麼大,我還是第一次見小偷。”
“這都什麼人啊,梳頭不好好梳,還偷東西,看不上我們這份工就直說......”
“人家沒大小姐的命,但有大小姐的性,指着飛上枝頭變鳳凰呢.......”
“還大小姐呢,兩兄妹穿得什麼破爛衣服,送外賣的都比這強,哎,你看到沒,他哥臉上還帶這個巴掌印。”
“該不會也是去偷東西被人扇了一巴掌吧,哈哈哈。”
店裏的隔音其實不是很好,他們的笑聲清清楚楚地傳出來。
林白枝一點反應都沒有。
柳妹緊攥着手。
柳哥哥沉默。
他們一進咖啡店,所有人就又盯着柳哥哥臉上的巴掌印看了。
柳哥哥像是破罐子破摔了,只是問:“小姐,你要喝什麼咖啡?”
林白枝:“......”
她能說她現在聞到咖啡味就想吐嗎。
之前在南美洲中部啃了十幾天單兵口糧,裏面固定的一味就是咖啡粉。
林白枝裝起來了:“不用了,我喝不慣這裏的咖啡。”
柳哥哥沉默了一下,還是點了兩杯。
他們坐了下來。
“真的十分抱歉......我們賠您五千塊行嗎?”
“我缺這五千塊?”
從兄妹倆的衣着來看,五千塊已經是他們能掏出來的最大金額了,但對比五十萬的鋼筆,還是太過可笑。
柳哥哥卻好像在發呆,他看着半空中,有些迷茫。
其實最近他總有一種感覺,也許他其實已經死了,不然怎麼會把自己的日子過成這樣呢。
柳哥哥最終還是回過神來:“一萬,懇請您能原諒她。”
聞言,柳妹大驚失色,急切地拉住柳哥哥的手:“哥,這是我們全部的錢了,我們給出去了,那今晚大少爺那邊怎麼辦.......”
哦?
大少爺?
林白枝挑起了眉,好像捕捉到什麼有意思的詞:“大少爺?聽起來你們還有一個債主,而且優先等級比我高?”
“這樣吧,我不缺錢,不缺五千,也不缺一萬,如果你們故事講的好了,我說不定就不追究了。”
“說說吧,你們到底是什麼情況?”
兩兄妹愣愣地看着她,反應不過來。
林白枝說:“看什麼看,我脾氣一直挺不錯的吧。”
林白枝冷淡地看着他們,她眼裏什麼都沒有,好像真的只是路過,聽一個故事。
他們是不想說的。
不想自揭傷疤。
也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他們曾經也有過親戚,有過好友。
借錢借錢,訴苦訴苦,總是需要幫襯,沒有人願意被水鬼拖下水。
於是他們漸漸沒了耐心,於是他們開始罵,於是他們現在全都不見了。
他們兩兄妹已經夠苦了,不想被人罵。
於是,那些苦澀的滋味,只能在自己的心底慢慢發酵。
但莫名其妙的,兩兄妹被這個眼神鼓勵了。
說出來,也沒什麼的吧?
本來也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大小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