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哥和柳妹是一對兄妹。
他們的家境原本算得上小康,父母恩愛。
——直到他們的媽媽生了重病。
他們的恩愛父母頓時破裂。
在迅速離了婚後,爸爸連夜離開了這座城市,從此一點消息都沒有。
媽媽說:“留不住的,想走的人,總是留不住的。”
媽媽治療需要花很多錢,家裏的存款很快就見底了。
他們的情況越來越差。
從兩菜一湯,到一菜一湯,再到一個菜。
最後什麼都沒有。
柳哥哥做了一個決定,他不去念書了,他去工地打灰,去送外賣,不然一家子都活不下去。
但這些都只是杯水車薪。
他坐在醫院的走廊裏,頭上是白慘慘的燈光。
他在想要不要放棄媽媽的治療。
周圍還有很多和他一樣的人,每個人都低着頭,一言不發,躲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是有很多理由的。
盡人事聽天命。
他確實已經盡力了。
他輟了學,天天打工,和妹妹分吃那麼一點東西,總是很累,又總是吃不飽,有時候胃沒有東西可以消化了,會痛得他說不出來。
柳哥確實已經盡力了,沒有人能怪他。
他媽媽呢,花那麼大價錢,也未必能救回來。
就算救回來了,她年紀又那麼大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實在是沒錢了啊,親戚朋友都借了個遍,連他的幾個舍友都湊了幾千給他。
雖然他們在轉賬後就拉黑了他的電話號碼,但已經是很講義氣了。
他很感激。
他想了很多東西。
柳哥看到自己發出無可奈何的一聲嘆息,走到辦公室,和醫生說:“放棄治療吧,我接我媽媽出院,我們回家。”
回家等死。
可眼前一晃,他又還是坐在醫院的椅子上,還是雙手交叉,還是一動不動。
原來是幻覺。
算了吧,算了吧。
他幾乎要勸動自己了。
幾乎。
就在此時,他旁邊突然有一個人坐了下來。
那人長得斯文,他好像很好奇似的,他問道:“你是缺錢嗎?”
“是。”
“爲什麼不去找銀行貸款呢?”
柳哥有問必答:“銀行都借過了。”
“這樣啊,”男人微笑着,他的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其實我是這方面的中介,我們機構可以借錢給你.......”
“利息很低。”
柳哥哥猛地抓住男人的肩:“真、真的嗎?”
“——當然是假的。”
林白枝沒好氣地說:“一看就是高利貸,那男的專門在醫院蹲點呢,常見騙局了。”
柳哥哥無力地扯了扯嘴角:“是吧。”
柳哥哥繼續講了下去,重頭戲要來了。
柳哥跟着中介,辦理了手續,那天下午,他的銀行卡裏就到賬了。
一共十萬。
他們的日子又可以過下去了。
雖然生活還是很辛苦,但有了那十萬,起碼他們還能周轉下去。
兩兄妹臉上也有了些笑容。
未來還是有盼頭的。
直到那一天,直到柳哥打算去交利息的那一天,噩夢正式拉開帷幕。
“什麼......?”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要還五十萬???”
那個中介還是帶着斯文的眼鏡,溫和地笑着,此時在柳哥眼裏卻像只禽獸。
“是啊,五十萬,正規合法。”
中介拿出一疊合同和文件,他很耐心地解釋道:“上面有章的,你要是覺得不妥,你可以去諮詢律師。”
柳哥去律師事務所,那些律師看到文件時臉色都變了變,但又問不出什麼來。
柳哥悄悄躲在樓梯間,聽他們閒聊。
“又是大少爺?”
“這都第幾個了......”
柳哥靠着牆,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他求爺爺告奶奶,才有人無奈地告訴他。
發高利貸的是鄉城的大少爺,他父親是副市長,母親則經營着鄉城首屈一指的集團。
那人勸他,還是盡早湊錢還上吧,就當吃個教訓。
他哪來的錢?
他們哪來的錢?
他也試過報警,但是沒用,和律師所一樣,所有人都是欲言又止。
柳哥渾渾噩噩回了家,剛打開門,妹妹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哥,今晚吃豆腐和蒸蛋......”
她催促他去洗手,柳哥卻依舊是愣愣的。
自那以後,地獄就開始了。
“我臉上這個巴掌,就是大少爺前幾天扇的。”
幾天前,它是醬紫色的,現在變成了紅。
柳哥哥摸了摸臉上的巴掌印,還能感受到絲絲縷縷的痛感。
“他給我下了最後的通牒,如果今晚還不上,他就要我們以其他方式抵債。”
其他方式是什麼?
誰也不知道。
林白枝若有所思:“難怪,今晚就是最後期限了,所以你妹妹才偷我的鋼筆。”
“.......我很抱歉。”
林白枝把身體往後一靠,仰起頭看頭頂的燈,看那一圈白慘慘的光暈。
她說:“其實你們真成功偷走了那支筆也沒什麼用,那個大少爺應該要求必須是現金吧。”
“.......是。”
“是,”柳妹的眼淚已經出來了:“大少爺是要求現金沒錯,但我們沒錢啊,我不能眼睜睜看着我哥今晚什麼都沒有,去見大少爺。”
“也不是沒可能。”
林白枝說:“算了,我把這支筆送給你們好了。”
“真的嗎!?”
兩兄妹愣愣地看着林白枝。
“我就一個路過的遊客,雖然老家是在鄉城,但我家在外地發展已經很久了。”
“你們也好,大少爺也好,都跟我沒關系。”
林白枝說:“你們故事講的還不錯,我要是用了衰鬼碰過的東西,我的運勢會下降的,這支鋼筆,就幹脆送給你們了。”
兩兄妹欣喜若狂。
“不過,我有一件事要提醒你們。”
林白枝說:“這支鋼筆是奢侈品,奢侈品不是現金,也不是黃金,它不是硬通貨。”
“你們可以去奢侈品回收店寄售,等一段時間,說不定能賣出原價,如果你急於出手,店主可能只能給你們二十幾萬。”
“——你們也可以選擇直接把這支鋼筆交給大少爺。”
“但他認不認就不知道了......”
“畢竟,”林白枝聳聳肩,“人家可是點名要現金的。”
兩兄妹把林白枝送出去時,仍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您......我以爲您會追究妹妹偷您的鋼筆。”
“說笑了......”
林白枝意味深長地說:“錢也好,鋼筆也好,到底只是些物件,無論其價值如何,到底比不上一個人的。”
她將筆遞給柳哥,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