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知當下秦地庶民果腹尚屬奢求。
肉食於平民而言,或僅年節偶得嚐鮮,且需暗中烹食。
因秦律明定:唯獲特定爵位者方有資格食肉!
庶民僅能偷獵鼠蛇充飢,一旦事發還將受懲。
即便無視律令,平民亦僅歲末方舍得食肉。
究其根由,稼穡維艱,黎庶貧苦,縱偶獲野味亦多易鹽布。
而今得此白羽雞雛,局勢必將改觀!
贏餘已決意在封邑廣蓄此禽。
刹那間,縣令喜快步來到門前稟報。
"殿下,門外有位自稱橫渠張子厚的先生求見!"
"請進來。"
贏餘眉宇間掠過一絲笑意,輕聲吩咐。
不多時,一位身着墨色衣袍的男子信步而入。
他隨意挽着發髻,雙眸如星辰般清透。
"張載拜見主公!"
張載當即跪拜行禮,雙手恭敬作揖。
"自今日起,你便爲吾之幕僚,專司封地孩童啓蒙之事。"
時下尚無教育長官之職,
贏餘只得暫且如此安排。
"諾!"
..............
鹹陽宮內,
始皇帝正接見匆匆趕來的李斯。
"愛卿方歸便入宮覲見,可是有要事稟奏?"
始皇帝端坐龍椅,略帶疑惑地望向這位素來沉穩的丞相。
"陛下,臣往四公子封地時,四公子與臣商議了一件要事!"
李斯鄭重行禮道。
"哦?雲兒所議何事?"
聽聞關乎贏餘,
始皇帝頓時精神一振。
"四公子此番獲牲畜三萬餘頭,除自用外尚餘兩萬。
公子欲以這些牲畜換取奴隸!此外,公子還望準許封地商戶經營紙品、牲畜買賣,並請在邊境開設互市。"
"雲兒這是要行商賈之事?"
始皇帝眉梢微動:"此亦是他新政之舉?"
"正是。"
李斯略作停頓:"四公子言道,此法可不傷民力而增賦稅!"
"既然是雲兒的新政,朕自當支持。
不過需派人告誡雲兒,商賈重利輕義,不可倚重。
我大秦終究要以農爲本!"
想起呂不韋舊事,
始皇帝眼中閃過一絲鋒芒。
商賈素來唯利是圖,
自古以來爲士林所不齒。
當年若非他雄才大略,
大秦基業險些毀於奸商之手!
雖然認可秦法需改良,
但對商賈的嚴控,
始皇帝始終贊同。
聽聞贏餘欲通商,
雖心有芥蒂,
但出於對愛子的信任,
他決定靜觀其效,
只派人稍作勸誡。
至於以牲畜易奴之事,
自然應允。
秦滅六國時俘虜甚衆,這些奴隸留着也是消耗糧餉,不如換取牲畜以利民生。
"臣遵旨。"
"陛下,四公子欲在其封地爲貧民孩童開蒙,需招募有才之士。
然四公子選拔人才將采用科舉考試之法,且注重工商之道,恐尋常學子難以勝任。
故請陛下恩準發布求賢令。"
"哦?"
治國安邦,人才確實不可或缺。
贏餘求才之舉,秦始皇並不意外。
但科舉考試這一新制,卻讓始皇頗感新奇。
待詳細詢問後,得知科舉即是通過考試選拔人才,始皇不禁拍案叫絕。
"此法甚善!既可杜絕濫竽充數之徒,又能選拔真才實學之輩!"
"妙哉!"
"甚妙!"
"當推行全國!"
始皇雙目炯炯,難掩激動之情。
大秦向來靠地方舉薦、殿試策論取士。
殿試重相貌,策論聽對策。
此法弊端明顯,尤其地方豪族常舉薦親信,寒門才俊往往連殿試資格都難以獲得。
而這科舉制,實乃打破地方豪族壟斷的利器!
"丞相以爲雲兒如何?"
得知科舉制出自贏餘之手,始皇忽而問道。
"陛下,四公子天縱英才,又有良臣輔佐,實乃聖主之相!"
李斯答得斬釘截鐵。
"哈哈哈,不愧朕之子嗣,大秦後繼有人矣!"
始皇開懷大笑。
連心腹重臣李斯都如此盛贊,足見贏餘之賢明。
"恭賀陛下,天佑大秦!"
李斯伏地跪拜,心中暗喜。
始皇此言,幾乎已定贏餘之位。
先前李斯見贏餘麾下賢才濟濟,尚憂自身地位不保。
如今圓滿完成差事,贏得始皇贊賞,方覺自己對四公子仍有價值。
這丞相之位,或許還能保住。
至少可安然致仕。
殿角處,內臣趙高面色陰鬱,望向李斯的目光中透着寒意。
當朝丞相、文官之首,竟已倒向贏餘!
胡亥如何還能抗衡!
趙高緊咬鋼牙。
他既憤怒又困惑。
李斯貴爲丞相,向來圓滑世故。
往日裏從不與任何皇子往來。
也絕不表態支持誰。
爲何僅僅造訪贏餘封地一次,這老狐狸就變了立場!
四公子竟有如此驚人的吸引力?!
還有那科舉制度,確實是絕妙構想。
若真是贏餘所創,其才華不知比胡亥高出多少!
"贏餘必須除掉!"
趙高面目猙獰,只盼羅網殺手盡快得手!
大秦西陲邊境。
贏餘封地內。
新開的驛道旁,一間客棧雅室中。
五位地字級殺手與三位天字級刺客正跪坐議事。
八人皆作平民裝扮,卻都蒙着面紗,對外自稱容貌醜陋。
"五裏外便是縣城,目標就在其中!"
"連日觀察發現,目標深居簡出,身邊總有千名精銳護衛,飲食亦有專人檢驗,難以 ** 。"
"常規手段難以近身,需另謀良策。"
天字級首領演日沉聲道。
這般棘手的任務,對他們而言並非首次。
"首領,既然戒備森嚴,不如設法接近目標再伺機動手!"
天字級第二的懸戩起身提議。
"有何妙計?"
演日立即追問。
同僚多年,他深知懸戩必有良策。
"聽聞目標廣發招賢令,顯然求才若渴。
其麾下多位賢士,除家臣外皆是主動投效。"
"若我毛遂自薦,必能接近目標!"
懸戩自負文武雙全。
此前贏餘麾下劉琨、諸葛孔明等人主動投奔的事跡,令他誤認這位公子禮賢下士。
"此計甚妙。
懸戩,就由你執行。"
"我等在此接應。"
成群結隊前去自薦容易引起贏餘的警覺。
演日便對懸戩說道:"我們分頭行動。"
懸戩鄭重點頭,立即起身整了整衣衫,提起被布條層層纏繞的劍匣邁步出門。
就在羅網刺客展開行動時,向來深居簡出的贏餘卻破天荒地離開了縣城。
今日是貿易區開市之日,這位皇子自然要親自巡視。
"稟殿下,據報貿易區首日開市,封地內商戶已盡數入駐。"張蒼端坐在馬車內,一絲不苟地匯報道:"朝廷已同意收購我們所有牲畜,並撥付三萬奴隸作爲交換。
按殿下要求,其中兩萬爲青壯,男女各半,餘下一萬皆爲童奴。"
"張卿打理商貿事務,着實辛苦了。"贏餘望着窗外說道。
畢竟張蒼尚未正式歸附,卻要總攬繁雜的商事,令他略感過意不去。
"能爲殿下效力,是微臣之幸!"張蒼連忙拱手。
雖仍在御史之位,他早將自己視作贏餘的家臣。
往日朝堂不過虛度光陰,如今輔佐這位皇子,方覺平生所學終得施展。
更親眼見證這片封地日新月異,秦法積弊正被逐一革除——大秦得此明主,實乃黎民之福!
"好生做事,孤不會虧待有功之臣。"贏餘唇角微揚。
這般勤勉的能臣自願效命,自然樂見其成。
"臣謹記。"張蒼遲疑片刻,終究按捺不住好奇:"不知殿下要如何安置這批奴隸?"
"封地蠻族過多,同化需時一兩代人。
這三萬奴隸雖多爲六國遺民,然與秦人同屬華夏血脈。"贏餘指尖輕叩窗櫺,"縱度量文字有異,終究同源周禮。
衣冠習俗相近,歸化自然事半功倍。"
他要將這些奴隸,都淬煉成大秦的子民。
率領這些人征戰草原,遠比指揮戎族軍隊更令人放心,至少不必擔憂後顧之憂!
此外,驟然增加的人口意味着贏餘的封地將迎來蓬勃發展的良機!
“殿下,您難道不打算奴役六國百姓嗎?那些人可都是戴罪之身!”
張蒼眼中閃過一絲深邃的光芒,沉聲追問。
“呵,孤的封地內秦人本就稀少,如今已有一萬戎族奴隸,若再奴役三萬六國之人,未來奴隸 ** 豈非隱患重重?”
“這些戰俘雖是罪民,可一旦踏入孤的封地,便與孤的子民無異,孤待他們絕無二心!”
贏餘毫不猶豫地揮手斷言。
“殿下胸懷廣闊,張蒼深感敬佩!”
六國罪民多爲貴族家眷,那些誓死抗秦的權貴早已命喪黃泉。
淪爲奴隸後,這些罪民每日備受煎熬,生不如死。
而贏餘卻將他們視作子民,此舉令張蒼堅定了追隨之心。
畢竟,他亦非秦人!
如此仁義聖明之主,值得他誓死效忠!
“主公,前方有一名武者攔路。”
馬車驟停,擔任馬夫的關羽低聲稟報。
“此人武藝如何?”
“尚可,約莫能接下關某兩刀。”
“哦?如此說來,此人倒算得上高手。”
贏餘頓時興致盎然。
關雲長何許人也?
華夏千古傳頌的武聖,與嶽飛齊名!
能接他一刀者,已是一流高手;能接下兩刀,實力更非尋常!
“主公,此人身上血腥味濃重,恐非善類。”
“不如讓關某將其擒下,細細盤問!”
久經沙場的關羽對血腥味極爲敏銳。
贏餘聞言眉頭一皺。
“雲長,你這鼻子倒比狗還靈。”
“多謝主公誇獎。”
“去吧,記得手下留情。”
“諾!”
懸戩位列羅網頂尖殺手,實力僅次於天字級刺客掩日。
多年刺客生涯中,他執行過無數凶險任務,皆能全身而退。
依仗的不僅是超凡武藝,更有隨機應變的過人智慧!
爲接近目標,無論何種角色他都能完美僞裝。
原本他計劃入城向贏餘自薦,卻半途聽聞贏餘離城,當即改變策略。
於是,他索性守在贏餘必定經過的地方,想要制造一場巧遇。
爲此他特意換上一身打補丁的衣衫,扮作落魄寒門學子的模樣。
可出乎意料的是,最先出現的並非贏餘,而是一位騎着高頭大馬、面若重棗的威武漢子!
"嗯?"
懸戩抬眼瞥見那漢子的瞬間,眉頭便不自覺地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