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嬤嬤話鋒一轉,語氣微冷:
“石媽媽姓石,石頭堅硬,莫非……無極道長所指的命硬之人,便是你?”
石嬤嬤面色一白。
這主仆倆演得一個賽一個真。
直接把矛頭對準了她。
這位新夫人,雖然比表姑娘還小一歲,但她的心機也太深了。
眼珠一轉,就叫她喪失了還擊能力。
果然,話語權還是掌握在位高之人的手裏。
這樣下去表姑娘就完了,地位從府裏尊貴的表姑娘,一落千丈,成了沒有什麼價值的姨娘。
她自己的路都走的艱難,自己從宮裏出來跟着她,還有什麼安穩前途。
不行,明日一早,她便要替表姑娘進宮,求見淑妃娘娘,想個辦法。
無論如何都要保住表姑娘的地位。
章嬤嬤終於找回了吵架的感覺,慢條斯理道,“你命硬沖撞了夫人,按道理是留不得的!咱們夫人仁善,你且避到偏遠的倚紅院去就是。”
石嬤嬤臉色頓時鐵青,還未開口,沈令儀便捂着額頭,柔柔弱弱地補了一刀。
“伯爺……秦姨娘懷着身子,石嬤嬤整日隨侍在旁,不免刑克沖撞,若是腹中孩子有個閃失,石媽媽罪過可大了!伯爺,您得爲孩子想想啊。”
想拿“子嗣”壓她?
想用傅臨舟的權勢逼她讓步?
沈令儀冷笑。
你用“命格”壓我,我便用“命格”反制。
你拿“子嗣”說事,我便借“沖撞”反擊。
很巧妙的,把秦姨娘孩子可能有閃失的鍋,甩到石嬤嬤頭上。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是不是?
有矛盾,你們內部消化。
別想把她拉下水。
她從來不喜歡忍氣吞聲。
有仇當場就要報。
前世的屈辱,終究是還給秦琬琬了。
不知,她回到倚紅院,會是怎樣一番情景。
傅臨舟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他不是看不出他的妻妾兩方在鬥法。
鬥法也不是爲了他而爭風吃醋,而是爲了爭院子。
鳳棲閣是伯府女主人的居所,她們爭得是伯府女主人的體面。
此刻,他不得不承認,沈令儀很敏銳,能這麼快就看穿他們的算計,成親當晚就把秦琬琬支開,強搶了鳳棲閣。
今晚過後,他相信,府中下人心中的秤砣,就會偏向沈令儀這個主母,不會再繼續討好一個姨娘。
而他...現在真的不能和沈令儀撕破臉。
大婚前,大皇子明確暗示他,左相已經遞了立儲的折子上去。
若是他這邊能解決掉沈今朝,以沈家女婿的身份,打入沈家軍內部。
大皇子的身後,便有了兵權,他成爲儲君的可能性便更高。
並且,他會成爲大皇子身邊的第一人。
所以,他今夜的退讓,都是爲了控制沈令儀爲他所用。
他要盡快讓她懷上孩子,與她產生強關聯。
以後,也好將她和琬琬的孩子來個偷梁換柱。
“誒呦,頭好暈……快扶我進去休息。”
“我的姑娘哎,老奴這便去給您熬燕窩粥補補!”
沈令儀主仆半點不顧及他的面子,就這樣扔下他往內室走。
傅臨舟看着這一幕,眉頭緊皺,胸口隱痛未消,一時說不出話來。
而石嬤嬤站在原地,臉色變了幾變,最終咬了咬牙,道:“伯爺,表姑娘她一顆心都在您身上,如今新夫人進門,連這安身的院子都被她奪了去,表姑娘也太可憐了...”
傅臨舟閉了閉眼,艱難道:“還不是你沒管好下人,由着他們胡說,讓夫人知道了那院子是琬琬提的字!”
石嬤嬤一噎,和她有什麼關系啊。
她有她的目的。
只不過想先提出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才好讓伯爺更愧對表姑娘。
好把她從祠堂弄出來而已。
她低頭自顧自道,“伯爺,表姑娘身子弱,夜裏在祠堂跪一宿,就算她受得住,腹中骨肉也受不住啊!若是有個閃失,老夫人定會心疼。”
她頓了頓,“表姑娘畢竟救過宮裏的淑妃娘娘,娘娘一向疼姑娘,老奴怕她怪罪下來,伯爺反而被動了。”
傅臨舟不是沒考慮過,來鳳棲閣之前,正打算去把琬琬接回來。
誰想到就出了這件事。
他擺擺手,有些煩躁地解下自己的鬥篷:“你拿上我的鬥篷,親自去把琬琬接回...倚...紅院,好好安慰着。我和沈令儀算完賬就過去!”
石嬤嬤聽到要和沈令儀算賬,心裏就痛快,但她面上不露。
吩咐着丫鬟位搬東西後,便拿上鬥篷,往祠堂方向而去。
傅臨舟背上有傷,站立時間太久,他受不住。
轉了個身,緩着步子,進了明間,如同往常一樣,斜着身子,半靠在正中的羅漢榻上。
本來沈令儀坐在另一邊看着丫鬟們忙碌,聞着從東梢間裏隱約散發出的鵝梨帳中香,甜膩膩的,勾起一些前世的往事,神情有些恍惚。
這種香是前朝傳下來的名貴古方,制作工藝復雜,一甲蓋便價值千金,極其難得。
只有宮裏得寵的嬪妃,或者尊貴的公主,才能擁有。
前世,秦琬琬不知如何得了這種香,用了之後,便再瞧不上別的香。
老夫人便逼着她拿出嫁妝,給秦琬琬買香。
她不同意。
老夫人竟派人將她捆起來,掐着她的脖子叫她賤婦,眸光陰狠:“你若不拿,我便叫人殺你的丫鬟!一日一個!你什麼時候聽話,便什麼時候停止。”
那都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
她被逼得沒辦法,只好拿銀子,換丫鬟們的平安。
而老夫人捧着重金買來的香,極其諂媚,又恭敬地奉給秦琬琬。
她想不通,秦琬琬只是老夫人的侄女,即便秦琬琬救了淑妃的命,得了淑妃照拂,也不至於寵到那種地步。
難道有什麼貓膩?
這世,誰都休想再花她的嫁妝!
她還沒想出頭緒,便被傅臨舟打斷。
“我今夜歇在這裏。”他說。
沈令儀身上的汗毛立刻倒立起來,多看他一眼都惡心。
她幾乎想都沒想,直接站起來,快步沖到了西梢間。
她要做一件大事。
也是她毀掉傅臨舟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