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祠堂後方的靜室之內,檀香嫋嫋。

這裏是顧家歷代家主閉關靜思之所,此刻,卻成了顧長生傳法之地。

顧辰、顧清影、顧伯淵三人,按照顧長生的指示,盤膝而坐。

顧元洲和幾位族老,則恭敬地侍立在門外,不敢靠近,卻又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與好奇,悄悄地透過門縫向內觀望。

“修行之道,千千萬萬,我顧家之法,取其一瓢。”

顧長生的聲音在靜室內回蕩,不疾不徐,卻仿佛帶着某種韻律,能讓人心神寧靜。

“我顧家功法,名曰《青木長生訣》。其根基,在於引天地間的一縷‘生氣’入體,與爾等血脈中的‘青木玄印’相合,化爲己用。此爲,引氣入體。”

他看向三人,目光首先落在了顧辰身上。

“顧辰,你常年戎馬,氣血剛陽,意志堅如鋼鐵,是修行的好苗子。凝神靜氣,摒棄雜念,感受我渡入你體內的這股氣息,嚐試用你的意志去引導它,沿着我所說的經脈路線,運轉一個周天。”

說罷,他並指如劍,隔空對着顧辰的眉心,輕輕一點。

一縷微弱到幾乎不可見的青芒,沒入了顧辰的額頭。

顧辰身體猛地一震,只感覺一股清涼而溫潤的氣流,瞬間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這股氣流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生命力,所過之處,他身上常年訓練留下的暗傷,竟都傳來一陣陣酥麻的舒爽感。

他不敢怠慢,立刻按照顧長生所說,以軍人般絕對的專注力,開始引導這股氣流。

顧長生點了點頭,目光又轉向顧清影。

“顧清影,你心思駁雜,所學皆爲外物,於修行一道,反是障礙。然你神魂天生聰慧,悟性不差。你無需刻意引導,只需放空心神,內視己身,看清這股‘生氣’在你體內的流動軌跡便可。”

同樣一指點出,青芒沒入。

顧清影的反應與顧辰截然不同。她秀眉緊蹙,身體微微顫抖。她引以爲傲的理性思維,在這一刻成了最大的阻礙。她無法理解這股能量的構成,無法分析它的原理,大腦在瘋狂地試圖給這種現象下一個科學定義,卻發現自己所有的知識都變得蒼白無力。

最後,是顧伯淵。

顧長生看着他,眼神有些古怪。

“顧伯淵。”

“在!老祖宗您吩咐!”顧伯淵激動得滿臉通紅,甚至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微型探測器。

“……把你手裏的東西收起來。”顧長生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的心思,不在修行,而在探究。也罷,道有三千,殊途同歸。我不引氣入你體,我只讓你‘看’。”

他話音一落,指尖青芒一閃,卻並未點向顧伯淵,而是在他面前的空氣中,輕輕一劃。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靜室內的光線,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撥動,在顧伯淵面前的空氣中,竟凝聚成了一幅三維立體的、流動的人體經脈圖!圖中,正有一縷青色的“氣”,清晰無比地按照《青木長生訣》的路線,緩緩運轉。

“天……天啊!”顧伯淵的呼吸瞬間停止了,他看着眼前這超越了當今所有全息投影技術的“神跡”,眼中閃爍着癡狂的光芒,“這是……這是對能量和光線的完美掌控!是力場的具現化!神!您就是神!”

顧長生沒有理會他的聒噪,只是靜靜地觀察着顧辰和顧清影的變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門外,顧元洲等人看得心急如焚。

大約一炷香後,異變陡生!

盤坐的顧辰,身上猛地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青色光暈!他緊閉的雙眼之下,皮膚隱隱透明,可以看到一絲絲青色的氣流,正在他體內按照某種玄奧的路線,自行運轉!

他身邊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清新了幾分。

“通了!”門外一位族老失聲驚呼,“這是……引氣入體成功了!天佑我顧家!天佑我顧家啊!”

顧元洲也是激動得熱淚盈眶。

斷絕了七代的修行之路,在今天,終於被他的兒子,重新接續上了!雖然只是最基礎的一步,但這卻代表着無限的希望!

幾乎在同一時間,顧清影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她雖然未能像顧辰那樣引氣成功,但她眼中那份根深蒂固的懷疑與迷茫,已經被一種全新的、混雜着震撼與好奇的光芒所取代。

她“看”到了,看到了一個顛覆她二十年認知的新世界。

就在這顧家上下都沉浸在巨大喜悅中的時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祠堂的寧靜。

一名心腹管家神色慌張地跑到靜室門口,對着顧元洲急聲道:“家主,不好了!山下來了一群……一群來路不明的人!他們……”

“慌什麼!”顧元洲此刻心情正好,聞言眉頭一皺,“我顧家祖宅,豈是外人想闖就闖的?讓護衛隊處理掉。”

“不……不是啊家主!”管家急得快哭了,“我們的人,連靠近他們百米都做不到!而且……而且他們出示了一份……一份最高等級的紅色通行證!”

“什麼?!”顧元洲臉上的喜悅瞬間凝固了。

紅色通行證!

那代表着華夏最高權力機構的意志,見此證,如見首長親臨!

到底是什麼人,會在這個深夜,動用如此大的能量,造訪他顧家祖宅?

靜室內,顧長生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看了一眼已經成功入定、氣息平穩的顧辰,淡淡說道:“凡塵俗事,最爲擾人。元洲,去處理一下。”

“是,老祖宗!”

顧元洲不敢怠慢,立刻躬身領命,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向祠堂外走去。

祠堂前的廣場上,氣氛凝重。

十餘名身穿黑色特制作戰服、氣息彪悍的男子,呈戰鬥隊形散開,將整個廣場封鎖。

而在他們中間,站着一個女人。

她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歲,身姿挺拔,穿着一身筆挺的深藍色制服,肩上沒有任何軍銜,只有一個由龍與劍組成的奇特徽章。她面容姣好,但神情冷若冰霜,一雙丹鳳眼,銳利得如同鷹隼,正審視着這座古老的祠堂。

顧元洲走出祠堂,看到這副陣仗,心頭猛地一沉。

這些人,絕非善類。

“深夜造訪,不知閣下是……”顧元洲強自鎮定,沉聲問道。

那年輕女子轉過頭,目光落在顧元洲身上,仿佛能將他看穿。

“顧氏第47代家主,顧元洲。”她緩緩開口,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感情,“我是誰,你沒資格知道。你只需知道,我代表的,是華夏第九處。”

第九處!

顧元洲瞳孔劇烈收縮!

關於這個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神秘機構,他只是在與某些身居最高層的人物交流時,偶然聽到過一鱗半爪的傳聞。據說,它獨立於所有系統之外,直接對最高層負責,處理的,都是一些“常規手段”無法解決的事件。

沒想到,這個傳說中的機構,竟然真的存在!

“不知……貴處深夜到訪,有何指教?”顧元洲的姿態,放得更低了。

“指教不敢當。”女子語氣淡漠,“今夜戌時三刻,我處監測到青屏山出現劇烈的、非正常的靈氣波動。強度爲……甲級。根據條例,我們需要對事發地進行調查,並對相關人員,進行問詢。”

靈氣波動!

顧元洲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們竟然連這個都能監測到!

“這……這或許是個誤會,今夜我顧家只是……”

“顧家主。”女子打斷了他,眼神變得更加銳利,“不要試圖用謊言來搪塞我們。現場殘留的怨氣和煞氣,雖然被處理過,但瞞不過我們的設備。就在不久前,這裏,死過一個修行黑煞門功法的邪修,而且,還爆發過一場規模不小的戰鬥。我說的,對嗎?”

顧元洲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在對方面前,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沒穿衣服的人,所有的秘密,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個平淡的聲音,從他身後的祠堂內傳來。

“讓他們進來。”

是顧長生的聲音。

顧元洲如蒙大赦,連忙側身讓開。

那名制服女子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沒想到祠堂內還有人能保持如此鎮定。她沒有猶豫,邁開長腿,徑直向祠堂走去。

她身後的兩名隊員,想要跟上,卻被她抬手制止了。

她一個人,走進了這座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的古老祠堂。

她看到了盤膝坐在蒲團上的顧長生。

在看到顧長生的第一眼,她那冰山般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無法掩飾的驚容!

因爲,在她的視野中,也只有在她的視野中,眼前的這個青衫少年,根本不是人!

而是一輪……青色的太陽!

一股溫潤、浩瀚、淵深如海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她感覺自己仿佛在仰望一座無法逾越的萬仞高山!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震撼,立正,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第九處,代號‘龍雀’,奉命前來調查。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她的姿態,比面對顧元洲時,恭敬了百倍。

因爲她知道,力量,才是這個世界唯一的通行證。

顧長生緩緩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我姓顧。”

他沒有多言,似乎在等對方的下文。

“顧前輩。”龍雀的語氣愈發恭敬,“此次前來,除了例行調查,龍雀還帶來了一份最高級別的……求援密令。”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由特殊金屬制成的文件盒,雙手呈上。

“昆侖禁區,出現S級靈氣災害。我處鎮守使已全員殉職,事態……已完全失控。根據密令指示,懇請前輩出山,前往昆侖,助我華夏,渡此大劫!”

她的話,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核彈。

顧元洲等人,已經徹底聽傻了。

而顧長生,在聽到“昆侖”二字時,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中,終於,泛起了一絲漣漪。

他沒有去看那份密令,只是看着眼前的龍雀,問出了一個讓對方始料未及的問題。

“昆侖那邊的老家夥們,都死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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