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旗村回來後，那根天茗竹竹籤就成了韓非最重要的研究靈材。
他把它小心地清洗幹淨，放在合租屋那張搖搖晃晃的書桌上，試圖用那微弱得可憐的神識反復感應，甚至嚐試着從中汲取一絲一毫可能存在的靈氣。
結果令人沮喪。
竹籤裏的靈性幾乎消散殆盡，只剩下一點本質殘留，證明它曾經不凡。
就像一滴水落入沙漠，瞬間就被這個世界的凡俗之氣同化、湮滅。
但這一點本質，就足夠了！它證明這個世界並非鐵板一塊，存在着極其稀薄的、可能源自靈界的漏網之魚！
源頭，就在城南批發市場！
接下來的幾天，韓非送外賣的效率前所未有地高。
他不再挑三揀四，而是專門搶城南方向的訂單，一送完就立刻騎着電動車在市場外圍轉悠，試圖尋找那個可能售賣特殊竹籤的攤位。
城南批發市場占地極廣，人流量巨大，各種貨物堆積如山。想在這裏找到一個賣竹籤的特定攤位，無異於大海撈針。
“老板，請問您知道哪裏批發一次性竹籤嗎？”
“竹籤？多了去了！東區那邊好幾家呢！”
“有沒有……比較特別的那種？摸起來有點涼涼的？”韓非試圖描述。攤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竹籤不都一個樣？涼那是放陰涼地方了吧！小夥子，你到底買不買？”
幾次碰壁後，韓非改變了策略。
他不再詢問，而是憑借神識那一點點微弱的感應能力，像個掃描儀一樣，一個區域一個區域地排查。
於是，城南批發市場出現了一個古怪的外賣員。
他不像別人那樣匆匆來去，反而經常推着電動車，在一個個賣餐具、廚房用品、燒烤工具的攤位前緩慢踱步，眼神銳利地掃過一堆堆竹制、木制、塑料制的籤子，偶爾還會拿起一根，閉目感受幾秒，然後又失望地放下。
他的行爲引來了不少側目和議論。
“那小哥幹嘛呢？挑寶貝呢？”
“誰知道，奇奇怪怪的，來了好幾天了。”
“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
“看他那認真的樣子，不像啊……莫非是便衣警察？查有毒竹籤的？”
“拉倒吧，便衣騎外賣電動車？”
韓非對周圍的議論充耳不聞。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搜尋中。
這項工作極其耗費心神，他那點微弱的神識很快就感到疲憊，比連續送十單外賣還累。
這天下午，他又一次一無所獲，身心俱疲地靠在車邊，擰開一瓶礦泉水猛灌了幾口。
挫敗感幾乎要達到頂點。想他當年神念一掃，覆蓋萬裏山河，何曾如此憋屈過！
就在他準備放棄，接單去賺晚飯錢時，目光無意間掃過市場最邊緣的一個角落。
那裏有一個極其不起眼的小攤位，堆着各種看起來就質量很次的一次性餐具和雜物，攤主是個打着瞌睡的老頭。
韓非本來沒抱希望，但習慣性地將一絲神識掃了過去。
突然，他身體猛地一震！
有反應！雖然極其微弱，但那種獨特的、清涼的本質感，與他手中那根竹籤同源！
他立刻推着車走過去，強壓着激動，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老板，這竹籤怎麼賣？”
老頭抬起眼皮，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一袋五十，一袋五百根。”
韓非蹲下身，拿起一根竹籤。沒錯！就是這種感覺！雖然同樣靈性近乎枯竭，但數量多了，那微弱的感覺就清晰了不少！
“這些竹籤……是哪來的？”韓非狀似隨意地問。
老頭打了個哈欠：“山裏收的唄，還能哪來的？便宜，韌性還行，就是有點愛發黴。”
“哪個山？”韓非追問。
老頭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買不買？問那麼多幹嘛？查戶口啊？”
韓非立刻道：“買。我全要了。”他指了指攤位上堆着的五六袋竹籤。雖然要花掉他將近一周的飯錢，但值得！
老頭愣了一下，頓時來了精神：“哎喲！小哥識貨啊！這些可都是好竹子！”他一邊麻利地裝袋，一邊絮叨，“就西邊那片老林子，具體哪我也說不清，反正有老鄉砍了送過來的。這玩意兒現在用的人少啦，都愛用不鏽鋼的或者塑料的，說衛生……”
西邊的老林子？韓非默默記下這個模糊的信息。
付了錢，看着電動車踏板上堆得高高的幾大袋竹籤，韓非心情復雜。
花了巨資，就買了這麼一堆近乎廢棄的靈植邊角料……說出去簡直丟盡了九妖魔尊的臉。
但這是他目前唯一的線索。
他騎着車，載着這幾大袋寶貝往回走，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剛回到合租屋樓下，就碰上了下課回來的慕玥。
“韓非？”慕玥驚訝地看着他電動車上的東西，“你買這麼多……竹籤幹嘛？”她認出那是燒烤用的那種最普通的竹籤。
韓非身體一僵。
總不能說這是本尊尋找靈界線索的重要物資吧？
他面無表情，大腦飛速運轉，最後憋出一個理由：“……練功。”
“練功？”慕玥懵了，“用竹籤練什麼功？”她腦子裏瞬間閃過武俠片裏用筷子夾蒼蠅、用繡花針當暗器的畫面。
“嗯，”韓非硬着頭皮往下編，“鍛煉……指力。和……專注力。”他想起昨天在網上看到的什麼冥想訓練法。
慕玥恍然大悟，眼睛裏立刻充滿了敬佩：“哇！原來如此！怪不得你那麼厲害！連這種細節都注意到要訓練！果然大神和我們的差距就是在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她看着那幾大袋竹籤，仿佛看到了武林秘籍。
韓非：“……”這都能圓過去？這姑娘是不是對他有什麼奇怪的濾鏡？
他趕緊把竹籤搬上樓，逃離了慕玥那“我懂了”的崇拜目光。
晚上，韓非的合租屋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竹子的味道。
他拆開一袋竹籤，鋪了滿地，自己則盤膝坐在中間，嚐試運轉那幾乎不存在的功法，看能不能從這大量的天茗竹殘留中汲取到一絲一毫的靈氣。
效果甚微。
但聊勝於無。至少，空氣中那極其微弱的清涼感，讓他幹涸的識海感到了一絲久違的舒適。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慕玥發來的微信消息。
慕玥：韓非大神！[可愛表情]指力練得怎麼樣啦？[加油表情]
韓非看着屏幕上那個閃動的可愛表情包，又看了看滿地的竹籤，嘴角抽搐了一下。
韓非：尚可。
慕玥：那就好！對了，跟你說個好玩的事，蘇清今天聽說你買了幾大袋竹籤練功，給你起了個外號，笑死我了！
韓非有種不祥的預感。
韓非：什麼？
慕玥：[偷笑表情]她說你是——竹籤俠！哈哈哈哈！
韓非：“……”
他看着屏幕上那三個字，再想想自己前世九妖魔尊的赫赫凶名，緩緩放下了手機。
魔生的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
他從一堆竹籤裏撿起最初那根來自紅旗村的功臣，默默握緊。
西邊的老林子……看來，下一個目的地，就是那裏了。
竹籤俠就竹籤俠吧。
總比送外賣的魔尊聽起來……稍微好那麼一點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