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韻古墟的入口隱藏在青雲仙域最邊緣的雲霧深處，需要穿過一道幾乎看不見的時空裂隙。凌無塵按照玄老給的指示，在一處看似普通的瀑布前停下腳步。水聲轟鳴，水汽在陽光下折射出細小的彩虹。
“就是這裏了。”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冰涼的水幕。丹田內的靈魄碎片微微發熱，眼前的水簾忽然泛起漣漪，顯現出一道若隱若現的光門。
蘇映雪站在他身側，白衣被水汽微微打溼，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的輪廓。她眉心微蹙，打量着這道不穩定的入口：“古籍記載，靈韻古墟內部時空紊亂，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永遠困在時間裂縫中。”
“玄老說靈魄碎片之間會相互感應。”凌無塵從懷中取出那半塊天機龜甲，龜甲表面流轉着淡淡的金光，指向光門深處，“只要跟着指引，應該不會迷路。”
蘇映雪微微頷首，腕上的冰魄玉珠泛起微光：“我感應到了，裏面確實有類似的能量波動。”她遲疑片刻，還是開口道，“你自己小心。若是遇到危險，立即退出來。”
凌無塵有些意外地看向她。這幾日相處下來，他發現這位看似冰冷的碧落仙子，其實比表面上要細心得多。
“多謝關心。”他笑了笑，率先踏入光門。
時空轉換的眩暈感過後，眼前的景象讓兩人都怔在原地。
斷壁殘垣懸浮在虛空之中，破碎的宮殿廊柱以一種違背常理的角度傾斜着，有些甚至倒懸在頭頂。七彩的靈氣流如同有生命的飄帶，在廢墟間蜿蜒流淌。更奇異的是，這裏的時空似乎被切割成了無數碎片，有的區域飄着雪花，有的卻烈日當空，還有的地方雨水倒灌向天際。
“小心。”蘇映雪突然拉住凌無塵的衣袖，一道空間裂縫恰好從他方才要落腳的地方劃過，將幾塊碎石吞噬得無影無蹤。
凌無塵心頭一凜：“這時空裂縫竟然毫無征兆。”
“跟緊我。”蘇映雪指尖凝出冰藍色的靈光，“冰魄珠對空間波動比較敏感。”她走在前面，白衣在錯亂的時空中仿佛一只靈蝶，輕盈地避開那些看不見的危險。
凌無塵緊隨其後，手中的龜甲光芒愈盛。他能感覺到，第二塊碎片就在這片古墟的深處。
兩人在一處相對穩定的浮島上稍作歇息。島上生長着發光的蕨類植物，空氣中飄浮着金色的塵埃。
“你看那邊。”蘇映雪忽然指向遠處。
只見一座半塌的宮殿殘骸中，隱約可見幾具盤坐的白骨。他們保持着修煉的姿勢，身旁散落着已經腐朽的法器和玉簡。
“是上古修士。”凌無塵神色凝重，“看來這靈韻古墟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危險。”
蘇映雪蹲下身，仔細查看地面上的一道刻痕。那痕跡已經很淺，卻仍能看出是某種警示的符紋：“這些人不是被困死的，而是在守護什麼。”
凌無塵心中一動，龜甲的光芒突然轉向那座殘破的宮殿。他快步走去，在廢墟中發現了一個隱蔽的入口。石階向下延伸，深不見底。
“要下去嗎？”蘇映雪問，語氣中帶着謹慎。
凌無塵感應着靈魄碎片的召喚，點了點頭：“就在下面。”
通道內壁刻滿了古老的壁畫，描繪着萬年前的景象：創世之神分裂靈魄，仙魔大戰，天地崩裂……在最後一幅壁畫上，一個身影將七塊碎片撒向三界，然後化作星光消散。
“這就是玄老說的靈魄守護者？”凌無塵輕聲道。
蘇映雪的目光卻落在壁畫一角：“你看這裏。”
那裏畫着一個黑衣男子，正在悄悄收集散落的靈魄碎片。他的面容模糊，但腰間佩戴的令牌卻清晰可見——與凌無塵在密林中見到的暗鴉衛令牌一模一樣。
“暗盟的人萬年前就在收集靈魄？”凌無塵震驚道。
蘇映雪面色凝重：“看來他們的野心，比我們想象的還要久遠。”
通道盡頭是一間圓形石室，中央懸浮着一塊散發着柔和白光的碎片。它與凌無塵體內的金色碎片不同，更顯得純淨而冰冷。
“第二塊靈魄碎片。”凌無塵伸出手，碎片仿佛有意識般向他飄來。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石室四周突然亮起無數符文，形成一個巨大的困陣。數十道黑影從暗處涌出，爲首之人冷笑道：“等你們多時了。”
蘇映雪長劍已然出鞘，冰藍色的劍光照亮她冷冽的側臉：“暗盟的人果然陰魂不散。”
凌無塵將龜甲收起，鏽鐵劍橫在身前。他注意到這次來的黑衣人與之前不同，他們衣角繡着銀色的鴉羽紋樣，顯然地位更高。
“留下靈魄碎片，可以留你們全屍。”爲首的黑衣人聲音嘶啞，手中骨杖散發出不祥的黑氣。
蘇映雪不等對方出手，劍尖輕點地面，寒氣瞬間蔓延開來，將最近的兩個黑衣人凍成冰雕。但更多黑衣人已經結陣攻來，黑氣化作鎖鏈纏向兩人。
凌無塵運轉靈魄之力，金光從劍身迸發，竟然將黑氣鎖鏈生生震碎。這是他第一次主動使用靈魄碎片的力量，感覺體內的靈力仿佛取之不盡。
“有意思。”黑衣人首領眼中閃過貪婪，“這麼短時間就能掌控到這種程度，不愧是靈魄選中的人。”
戰鬥瞬間爆發。蘇映雪劍法精妙，每一劍都帶着刺骨的寒意，讓黑衣人動作遲滯。凌無塵雖然劍法普通，但靈魄之力加持下，每一擊都蘊含着驚人的力量。
然而黑衣人人數衆多，又配合默契，漸漸將兩人逼向角落。凌無塵肩頭被骨杖掃過，頓時一陣刺痛，黑氣順着傷口蔓延。
“屏息！”蘇映雪一劍逼退敵人，迅速喂他服下一顆丹藥。清涼感瞬間驅散了黑氣的侵蝕。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凌無塵喘着氣，環顧四周。他的目光落在地面的符文上，突然靈光一閃。
“映雪，幫我爭取一點時間。”
蘇映雪雖然不解，還是點頭應下。她劍勢陡然變得凌厲，冰霜之力全面爆發，竟然一時擋住了所有黑衣人。
凌無塵閉目凝神，將意識沉入靈魄碎片。與之前被動吸收知識不同，這次他主動探尋着關於陣法的信息。無數玄奧的符文在他腦海中流轉，最後定格在一個破解困陣的方法上。
他猛然睜眼，雙手結印，金光從指尖流出，精準地點在困陣的幾個關鍵節點上。符文發出刺耳的碎裂聲，整個困陣劇烈震動起來。
“不好！他在破陣！”黑衣人首領驚呼，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
轟隆一聲，困陣徹底崩潰，反噬之力將黑衣人震得東倒西歪。凌無塵抓住機會，拉起蘇映雪沖向靈魄碎片。
就在他即將觸碰到碎片的刹那，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利刃直刺後心！
“小心！”蘇映雪想也不想地轉身擋在他身前。
利刃劃過她的手臂，鮮血瞬間染紅了白衣。但她的劍也同時刺穿了偷襲者的喉嚨。
“映雪！”凌無塵接住她踉蹌的身影，眼中第一次燃起怒火。金光從他體內爆發，整個石室劇烈震動，所有黑衣人都被這股力量震飛出去。
他輕輕將蘇映雪安置在牆邊，轉身面對剩下的敵人。金色的紋路在他皮膚下流動，雙眼仿佛蘊含着星辰。
“你們，都該死。”
接下來的戰鬥幾乎是一面倒的碾壓。靈魄之力全面覺醒的凌無塵，每一劍都帶着天地之威，黑衣人根本無法抵擋。不過片刻，石室內只剩下倒地呻吟的敵人。
凌無塵急忙回到蘇映雪身邊，查看她的傷勢。傷口不深，但沾染了魔氣，正在慢慢擴散。
“我沒事。”蘇映雪想要站起來，卻因爲魔氣侵蝕而微微顫抖。
凌無塵握住她的手腕，靈魄之力緩緩渡入。金光過處，魔氣如同遇到克星般消散，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兩人都愣住了。他們都沒料到靈魄之力還有這種功效。
蘇映雪率先回過神，抽回手腕，耳根微微泛紅：“多謝。”
凌無塵也有些不好意思，轉身取下了懸浮的靈魄碎片。這次碎片很順利地融入他體內，與之前的金色碎片相互環繞，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
他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又提升了一個層次，對天地靈氣的感知也更加敏銳。更重要的是，一些模糊的記憶片段開始在他腦海中閃現：萬年之前的戰場，一個白衣女子的背影，還有……一場悲壯的離別。
“你怎麼了？”蘇映雪注意到他的異常。
凌無塵搖搖頭：“只是又看到了一些記憶碎片。”他頓了頓，看向她，“這塊碎片似乎承載着更多關於萬年前的記憶。”
蘇映雪正要說什麼，突然神色一凜：“有人來了。”
墨淵的身影出現在通道口，玄衣上沾着血跡，顯然也經歷了一場惡戰。他看到室內的情形，挑眉道：“看來我來晚了一步。”
凌無塵警惕地將蘇映雪護在身後：“你怎麼會在這裏？”
墨淵舉起雙手，做了個無害的手勢：“別緊張，我是來提醒你們的。”他踢了踢腳下昏迷的黑衣人，“暗盟派出了‘銀鴉’級別的殺手，這些只是先頭部隊。更麻煩的是，仙域內部也有人盯上你們了。”
蘇映雪蹙眉：“什麼意思？”
“你們在靈韻古墟的消息已經泄露。”墨淵淡淡道，“現在外面至少有三位仙域長老等着‘接應’你們。其中就有青雲仙域那位趙長老。”
凌無塵心中一沉。趙長老就是之前縱容侄子找他麻煩的那位，若是落在他手上，後果不堪設想。
墨淵似乎看出他的顧慮，唇角微勾：“需要幫忙嗎？我知道一條離開的密道。”
蘇映雪冷聲道：“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墨淵的目光落在凌無塵身上，暗紫色的眼眸深邃難測：“就憑我和你們一樣，都不想看到靈魄落入暗盟手中。”他忽然壓低聲音，“更何況，令尊蘇掌門恐怕也不知道您私下與青雲弟子往來吧，映雪仙子？”
蘇映雪臉色微變，握劍的手指收緊了幾分。
凌無塵上前一步，擋在兩人之間：“帶路吧。”
墨淵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轉身走向通道深處。凌無塵跟上之前，悄悄將一塊留影石落在角落，記錄下室內的場景——這是玄老教他的小技巧，或許日後能派上用場。
密道蜿蜒曲折，墨淵對這裏似乎異常熟悉。在通過一個拐角時，他突然開口：“你們剛才拿到的是‘冰魄’碎片吧？”
凌無塵一怔：“你怎麼知道？”
墨淵沒有回頭，聲音在狹窄的通道中回蕩：“因爲另外五塊碎片的下落，我都知道。”他忽然停下腳步，側身看向蘇映雪，“其中包括碧落仙域世代守護的那塊。”
蘇映雪猛地抬頭：“你說什麼？”
墨淵輕笑一聲，繼續向前走去：“看來蘇掌門瞞了你不少事呢。”
通道盡頭是一道發光的傳送門，門外隱約可見青雲後山的景色。
“就送到這裏了。”墨淵停下腳步，“提醒你們一句，暗盟比你們想象的要龐大得多。仙域、魔族、人界……到處都有他們的人。信任，是這個世界上最奢侈的東西。”
他退回陰影中，身形漸漸消散，最後的話飄蕩在空氣中：“下次見面，希望你們已經變得更強大了，否則……恐怕活不到集齊所有碎片的那天。”
凌無塵和蘇映雪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墨淵的話雖然不中聽，卻提醒了他們面臨的局勢有多麼復雜。
走出傳送門，青雲後山的清新空氣撲面而來。夕陽西下，將山林染成金紅色。與靈韻古墟中的驚險相比，眼前的寧靜顯得有些不真實。
“你的傷還好嗎？”凌無塵關切地問。
蘇映雪輕輕活動了下手臂：“已無大礙。”她遲疑片刻，還是問道，“墨淵說的那塊碎片……”
凌無塵搖搖頭：“現在想這些還爲時過早。當務之急是把你安全送回碧落仙域。”
“不必了。”蘇映雪望向遠方，“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也小心，趙長老那邊……”
“我有辦法應對。”凌無塵笑了笑，“倒是你，若是仙域問起這些天的行蹤……”
蘇映雪唇角微揚，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我自有分寸。”
她轉身離去，白衣在夕陽中仿佛鍍上了一層金邊。凌無塵望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生出幾分不舍。
就在她即將消失在山路盡頭時，忽然回頭道：“靈魄之事，我會繼續查探。若有消息，自會設法告知於你。”
凌無塵點頭，目送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山林間。他撫摸着手腕上剛剛愈合的傷口，那裏還殘留着爲她療傷時的觸感。
夕陽終於沉入地平線，暮色籠罩山林。凌無塵深吸一口氣，向着與外門弟子居所相反的方向走去——玄老交代過，取得第二塊碎片後，要去一個地方見他。
袖中的天機龜甲微微發燙，預示着第三塊碎片的方向。凌無塵握緊拳頭，感受着體內兩股靈魄之力流轉的韻律。
前路漫長，危機四伏。但不知爲何，想起那個白衣勝雪的身影，他心中竟生出幾分暖意。
夜色漸濃，林間升起薄霧。凌無塵的身影漸行漸遠，融入茫茫暮色之中。只有一點金光在他袖中隱約閃爍，如同黑暗中不曾熄滅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