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不知道雖然下雨了，但工還是要上的，吃完早飯，謝清運還是把臉都塗起來了。
今天雨不大，以他猜想，今日大隊裏應該會趁着下雨，派人去稻田裏耙地和澆糞。
一來是下了點小雨土鬆軟好耙，二來澆的糞被雨水稀釋一下，等種晚稻的時候不至於燒苗。
果然，徐川剛回了房，山下就響起了上工的鈴聲。
今天謝清運沒有帶徐川給他的帽子，頂着小雨就下了山。
和他猜想的差不多，村裏的男壯丁們都被分配去耙地澆糞，謝清運領到的任務是挑糞，倒不是村裏人排擠他，是他到的晚，別的活都讓人挑完了。
他幹過的農活不少，但說實話挑糞還真沒挑過。
他父親雖然在被鬥斷了腿，但母親一直很疼他，再加上他家沒有田可以種，去上工別人又總是欺負他，也賺不了幾個工分，後來母親幹脆就不讓他去了。
挑糞其實不難，就是臭了點。
起先謝清運不熟練，灑了很多在腳上，後來慢慢的熟練起來，速度也快了。
一直幹到下午，原本停歇的雨突然又大了起來。
只好收了隊下工。
謝清運渾身早就溼透了，雨水混雜着汗水，還有腳上鞋上的糞水，狼狽不堪。
他抬腳想往山上走...
到底還是轉了彎，打算先到河邊洗洗，至少把糞水洗幹淨了再回去。
雖說這種事，對這個農村來說是件見怪不怪的小事，但謝清運就是沒辦法讓那個男人看見自己這副樣子。
......
徐川正百無聊賴的坐在門前。
看着雨勢越來越大，下工鈴都響了好一會了，這小屁孩怎麼還不回來。
點了根煙也不抽，就看着它在手邊一點點燃着。
雨幕裏突然沖出來一道身影。
是黃三狗。
“川哥，不好啦，俺看見謝知青往河邊走，還脫鞋......”
黃三狗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還想繼續說
徐川已經扔掉手裏才燃了半截的煙騎上了自行車，一頭扎進了茫茫雨幕裏。
黃三狗抹完臉，坐在藤椅上的人已經不見了。
黃三狗：？
徐川自行車都蹬出了火星子，終於趕到小河邊，雨已經很大了，砸在臉上都有些疼，眼前更是一片模糊。
他還是看見了河邊擺的整整齊齊的帆布鞋。
不祥的預感在看見那雙鞋子後，像是得到了印證，徐川喉頭發緊，心髒發抖，一步一步挪過去，盯着那雙鞋子發呆。
至於嗎？
人不是已經被關進監獄了嗎？
難道...是他嚇到他了？
那也是他的錯啊...
爲什麼呢？
徐川想不通，只覺這個沒被污染的年代，下的雨也不幹淨，刺的他眼睛酸溜溜的難受，淌在臉上的也不知道是雨還是淚。
突然氣惱的暴走，他抓起地上的鞋狠狠往河裏一丟，罵道。
“謝清運，你個王八蛋懦夫膽小鬼。”
“......啊？”
有點軟的聲音響在身後，謝清運看了眼地上只剩一只的鞋，又看了看湍急渾濁的河水。
“......”
這人怎麼又抽風了，爲什麼扔他的鞋還要罵他...
徐川扔鞋的動作一頓，僵硬的轉了身，看向身後那個光着腳，舉着一扇剛摘的芭蕉葉在躲雨的謝清運。
“......”
場面一度很安靜，只有譁譁的雨聲在兩人之間喧囂着。
徐川張嘴想輕咳一聲緩解尷尬，剛張開就灌入了一嘴的雨水，惹的他沒咳成，歪着頭呸了一聲。
謝清運走過來，把芭蕉葉舉在他頭上。
“川哥，你怎麼來了？”
“......”
沒了雨水一刻不停歇的沖刷，徐川眼睛終於好受些，也不流眼淚了，看清了眼前狼狽不堪的少年，他心裏先是恐慌後是尷尬的情緒，突然全都轉化成了惱火。
繃着臉什麼都不說，直接越過他走到自行車旁，把摔在地上的自行車扶起來，站好。
謝清運一直關注着男人，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生氣了。
徐川扶好自行車又颯颯朝他走來，依舊繃着臉，臉色難看的嚇人，依舊沒有解釋，甚至不給他反應的時間，直接彎腰把人扛了起來。
在謝清運的驚呼聲中，把他扔在了自行車後座上。
騎上，走了。
謝清運扭着頭看着河邊那只孤零零的鞋子，有些不舍的抿了抿唇，到底是沒反抗的乖乖被帶着走。
兩人一路上都沒說話，謝清運沒繼續問他來做什麼，爲什麼扔了他的鞋子罵了他還生了氣。
徐川也沒問他爲什麼下工了不回家來河邊脫幾把鞋子。
就這樣不尷不尬的回到半山腰。
黃三狗還在門口，坐在了徐川剛才做的藤椅上，愜意的晃着大粗黑腿。
徐川一進院子停下自行車直接上前薅住了黃三狗的衣領。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沒說完？”
“昂，是啊，川哥你還想聽不？”
徐川鬆開了黃三狗，看了眼謝清運，謝清運赤着腳默默回了屋。
徐川這才示意黃三狗繼續，但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讓他壓低了聲說。
黃三狗了然的比了比，用手擋着嘴巴：“川哥，俺是說，俺看謝知青往河邊走，還脫鞋，是不是今日挑糞的工作他不喜歡，要不要俺去跟大隊裏說說，明兒換個輕鬆些的活計？”
徐川：“......”
他的拳頭很癢，很想打人怎麼回事！！
“你下次說話能不能不要這樣大喘氣？”徐川語氣不善，伸手往黃三狗肚子上夯了一拳。
黃三狗捂着有點疼的肚皮嗷嗷叫。
“川哥，天地良心啊，俺沒喘氣啊，是雨水進嘴巴了。”
徐川氣悶極了，又踢了黃三狗一腳。
“明兒你去跟大隊說，謝清運請假休工。”
“啊？爲...爲啥啊？”
徐川沒理他，直接回屋砰的關上了門。
還能爲啥，前幾天剛胃疼的縮成蝦米的人，淋一天的雨明兒一準得發燒。
他就當未雨綢繆了。
第二天。
洗漱完清清爽爽打算今天光着腳去上工的謝清運，突然被一坨毯子精攔住了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