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到齊,顧敘白和葉南橋也要說些什麼。
顧敘白對人多的場合一向興致缺缺,壓根不願意上去說話。
但葉南橋是要講的,她上去時,舞台中央還撒起花瓣,隨着花瓣越來越多,整個禮廳都充滿淺淡香味,而她站在花瓣中央,亭亭玉立。
“謝謝大家一起陪我見證我的二十歲,也謝謝顧二哥能遷就我,陪着我辦生日宴。”
葉南橋望向顧敘白的眼神總是充滿春水般的悸動,飽含着崇拜,愛慕,向往。
她不只是喜歡顧敘白的身材和臉,愛的更是顧家孫媳的身份。
顧老爺子是個風雲人物,敢想敢做,多年來打拼,顧氏根基深厚龐大,而且正直清明,潔身自好,甚至有些古板。
這輩子只守着一個人,一兒一女。
女兒嫁進了勢均力敵的謝家,夫妻恩愛,不用操什麼心。
小兒子是個頑劣的,處處留情,欠了好多風流債。
顧家勢大,引人攀附,不乏有心之人,所以老爺子爲小兒子處理了不少糟心事。
後來都有些煩了,用了些手段,讓小兒子娶了個乖順的千金,生下顧承霄和顧敘白,並對外宣布,所有庶子都不被顧家承認,誰愛生就接着生。
至此,顧家才算消停些。
長孫顧承霄從小就異於常人的沉穩持重,心思卻不在經商上,選擇從政,且成績斐然。
原本指望着這小孫子能接替他,果敢機敏,可塑之才,只是很討厭他父親,對爺爺的教導還是樂於接受的。
奈何他母親去世之後,卻性情大變,仇視家裏每一個人,還走了他父親的老路。
不過比他爹強,是除了女人什麼都要玩上一玩。
顧老爺子是什麼人物,很快便設了個庶子掌權戲碼。
顧敘白不是沒能力,只是因爲母親的事受了些打擊,不想摻和顧家的事。
可生性是虎豹豺狼,只需要稍加刺激就能燃起血性。
犧牲個顧沉舟,換顧家正統延續,實在是值。
可說到延續,老爺子還是頭疼。
顧家老大,一心撲在工作上,已經三十五了,也不想着成家。
安排的各家合適的千金相看,他倒照做,只是最後全給他不冷不熱的態度擊退了。
遇到執着的,他就跟人家拉鋸戰,無論什麼招也不接。
所以顧老爺子就指望着顧敘白能早日生下重孫,甚至放話會給重孫出生就會獲得顧氏股權。
顧家的股權可比葉家值錢幾倍,哪怕過上最奢靡的生活,幾代人也是綽綽有餘。
所以顧敘白哪是單純的外在引人飛蛾撲火,能嫁他的好處才是真正的誘惑。
溫念卿對顧家的情況也算是了如指掌。
但有兩個盲點,顧沉舟讓她務必搞清楚。
一個是顧敘白母親的過往,還有周韻寧跟顧敘白之間的交易。
尋常的合作,不會如此牢固,還讓顧敘白心甘情願向下兼容,所以這中間一定有什麼陰謀。
葉南橋說完,周韻寧也要講上一講,眼眶紅紅的,看着女兒充滿愛意。
溫念卿討厭的戲碼。
她忽然有點後悔這麼早下來了。
就應該等這倆人秀完母女情深才過來。
她眼神似是淬了墨一般盯着舞台,手又不自覺掐着大腿,將包好的傷口硬生生撕裂。
最痛的時候,才終於緩過來。
她隨機用眼神掃了在場的人。
沒人注意她,除了顧敘白。
那雙透着涼薄和玩味的眼睛,精準鎖定着她,不知道多久,不知道有沒有看到她掐大腿的動作。
何依木剛剛被人叫走攀談,這會還沒回來,她也不願意留在這裏,隱着身形退了出去。
洗手間內,她撩起裙子看了看傷處,鮮血已經滲透繃帶。
她對痛感的感知不同別人,尋常姑娘劃破個口子已經受不住,而她將自己弄的皮肉翻涌也受得住。
這症狀還是她有次踩空摔下樓梯才發現的。
腳踝腫成個包子,甚至有些錯位,正骨的時候愣是一聲沒吭,甚至最痛的時候,伴隨着的是舒適。
她大概是哪裏有什麼病,或者是事故後的某種創傷。
不過她享受這種感覺,就沒去理會,不想着治療。
她打開水龍頭卻再沒動作,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良久,才關水回身。
只見門框處斜倚着一個高大身影,一手插在褲兜裏,另一只手正把煙放到唇邊。
見她回身,動作停住。
“這麼專心。”
顧敘白將煙重新揣回兜裏,指尖留下一片煙草,被他輕輕吹了下,便從指縫飄下去。
那股氣息打在溫念卿右肩,留下絲絲涼意。
她睨了一眼右肩,又抬眼直視他:“顧先生總是跟着我做什麼。”
“對你好奇。”他說的直白。
“你知道自己身上有股味道嗎?”他又補了句。
溫念卿眉眼蹙起,小巧的鼻子在自己身上嗅。
這動作看在顧敘白眼裏仿佛第一次捕獵因爲沒能隱藏住自己氣味而失敗懊惱的小獸。
一無所獲的溫念卿看到嘴角擎着玩味笑容的顧敘白,懊惱更甚。
“真是…”
她還沒說出想說的話,對面的人卻伸出藏在兜裏的手遞給她一卷繃帶。
“仇恨的味道。”
溫念卿僵住,看顧敘白的眼神從懊惱轉而變成茫然和無措。
“跟葉家有仇?”
顧敘白依舊淺淺的笑,聲音是低而柔的,眼神卻透着冰冷。
“是葉南橋,周韻寧還是葉盛澤?或者是那個喜歡你的何依木?”
溫念卿沒接他遞來的東西,任由他的手那麼懸着,眼中帶着幾分受到驚嚇時下意識涌上的水霧。
“聽不懂顧先生在說什麼。”
顧敘白也沒嫌累,手也不放下去,掌心很大,顯得那一卷小小的繃帶像是迷你版。
他忽然看到了什麼,繃帶只用小拇指微微帶着,剩下的留着抓住溫念卿的手腕,帶她躲進了廁所隔間。
“念卿你在裏面嗎?”
門鎖剛剛落下,外面便傳來何依木的聲音。
溫念卿被按着手腕坐在馬桶上,完全被籠罩進顧敘白微微彎腰的陰影裏,兩人離得極近。
視線交融,心思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