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在東京國立博物館門口的石階上站了許久,筆記本上 “四象鎮邪術” 的字跡被風吹得有些模糊。他正低頭用指尖描着那些陌生的符文,忽然聽見頭頂傳來一陣細碎的響動,抬頭時,一片粉白色的櫻花正好落在他的紙頁上。
順着花瓣飄落的方向望去,不遠處的櫻花樹下站着個女孩。她穿着洗得發白的學生制服,背着帆布書包,手裏捧着本厚厚的畫冊,正踮着腳夠枝頭那朵開得最盛的櫻花。風一吹,更多花瓣簌簌落下,沾在她的發梢和畫冊上,像撒了把碎雪。
林野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識地把筆記本往身後藏了藏 —— 上面除了陰陽道符文,還有昨夜練習 “引火符” 時畫廢的歪扭圖案。他剛要轉身離開,女孩卻因爲夠得太用力,身體一歪,懷裏的畫冊 “譁啦” 一聲散了一地。
“啊!” 女孩驚呼着蹲下身,慌亂地去撿散落的畫紙。林野猶豫了兩秒,還是走了過去,幫她拾起最遠處的幾張。畫紙上是用鉛筆勾勒的神社鳥居,線條幹淨利落,角落裏還標注着寫生的日期。
“謝謝!” 女孩接過畫紙時,臉頰微微泛紅,眼睛像浸在水裏的黑曜石,“我叫千葉夏,在附近的美術大學上學。”
“林野。” 他報上名字,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兩人都像被燙到似的縮回了手。千葉夏把畫紙重新整理好,注意到他筆記本露出來的一角,上面恰好是博物館古籍館的速寫 —— 那是林野剛才等閉館時隨手畫的。
“你也喜歡古建築?” 她眼睛亮了亮,“我每周都來這邊寫生,古籍館的飛檐特別漂亮,就是太高了,總畫不好比例。”
林野想起自己爲了看清《陰陽道秘錄》裏的符文,在展櫃前踮了三次腳,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下次可以帶個望遠鏡。”
千葉夏被逗笑了,露出兩顆小小的梨渦。她指着他筆記本上的速寫:“這裏的鬥拱結構,其實可以先畫輔助線……” 她說着,從帆布包裏拿出支自動鉛筆,在他的紙頁邊緣畫了個簡易的幾何框架,“這樣是不是清楚多了?”
林野看着那些利落的線條,突然想起金蛇教他畫符時說的 “氣要沉,筆要穩”。他正想說些什麼,女孩卻突然看了眼腕表,慌張地站起身:“我要趕去打工了,再見!”
帆布書包帶子在她身後揚起個輕快的弧度,林野看着她跑過街角的身影,才發現自己手裏還捏着那片落在筆記本上的櫻花。花瓣已經有些蔫了,他卻小心地把它夾進了畫着幾何框架的那一頁。
接下來的一周,林野幾乎每天都會去博物館附近。有時是去古籍館查資料,有時只是坐在櫻花樹下的長椅上,假裝翻看《日本陰陽道簡史》,眼角的餘光卻總忍不住瞟向女孩上次出現的方向。
第三次偶遇是在一家舊書店。林野正踮着腳夠書架最高層的《安倍晴明文集》,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我幫你拿吧?”
千葉夏站在他身後,手裏抱着本《浮世繪入門》,輕鬆地夠下了那本厚重的典籍。她今天換了條淺藍色的連衣裙,頭發用一根木簪鬆鬆挽着,露出纖細的脖頸。
“你也看這類書?” 林野接過書時,注意到她懷裏的畫冊封面,正是自己別墅附近那座廢棄神社的鳥居。
“上周去那邊寫生,發現神社裏的石燈籠特別有意思,想查點相關的歷史。” 千葉夏翻開畫冊,指着其中一頁,“你看這裏的紋路,是不是像某種符咒?”
林野的目光落在畫紙上 —— 石燈籠底座的刻紋,竟與 “四象鎮邪術” 裏白虎位的符文有七分相似。他剛想開口,卻聽見女孩輕聲說:“不過可能是我想多了,也許只是普通的裝飾紋樣。”
“不,很特別。” 林野認真地說,“下次去寫生,可以叫上我嗎?我對這些紋樣也挺感興趣的。”
千葉夏愣了愣,隨即笑着點頭:“好啊,我周六上午會去那邊,就在神社門口等你。”
離開書店時,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林野低頭看着手裏的《安倍晴明文集》,又想起女孩畫筆下的石燈籠紋路,突然覺得那些晦澀的陰陽道理論,似乎也沒那麼枯燥了。
他摸了摸胸前的玉佩,玉佩安靜地貼着心口,沒有任何動靜。林野笑了笑,把書往懷裏抱得更緊了些。街角的櫻花還在落,只是這次落在他肩頭時,他沒有像往常那樣揮手拂去。
有些相遇,或許就像這春日的櫻花,不必刻意強求,卻自會在時光裏,落下溫柔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