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凍結的湖心島上,秦川的指尖離雲素心的屏障僅有寸許。
她的虛影懸浮在青銅樹根之間,長發如煙靄飄散,眉眼間依稀能看出與秦川相似的輪廓。但最令人心驚的是她的身體狀態——半透明的小臂上爬滿黑色紋路,像某種寄生植物的根系,不斷試圖向心口蔓延。
“母親……”
秦川的聲音在凝固的時空中無法傳播,但雲素心似乎能感知到。她微微偏頭,嘴唇未動,卻有輕柔的聲音直接回蕩在秦川腦海:
川兒,別碰屏障。
系統光幕突然扭曲,變成流動的金色文字:
【記憶鏈接請求】
【是否接入?Y/N】
秦川在意識中選擇確認的瞬間,周圍的景象如打碎的鏡子般崩裂——
他站在雲家祖宅的演武場上。
十歲的雲素心正在木樁間騰挪,身形快得拉出殘影。小臂上的雲紋胎記隨着動作明滅,每次閃爍都讓她速度暴漲。場邊站着個戴青銅面具的老者,手持戒尺冷眼旁觀。
“第七十三遍,還是不夠快。”戒尺突然抽在雲素心背上,“流雲印不是讓你耍花招的!”
女孩踉蹌着站穩,嘴角滲出血絲:“弟子知錯。”
“錯在哪?”
“流雲印乃天宮鑰匙,當以守護爲念,非爭強鬥狠。”她低頭背誦,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
面具老者冷哼一聲:“記住,你出生那日星象異常,老祖斷定你是百年來唯一能完全繼承天宮之人。”他忽然壓低聲音,“但你要小心三長老一脈…他們最近與‘外面’走得太近。”
場景突然轉換。
十六歲的雲素心跪在祠堂,正接受劍侍認主儀式。小楚嫣然雙手捧劍,稚嫩的臉上滿是肅穆。當雲素心將一滴血滴在她眉心時,秦川清晰看到老祖袖中滑出個黑色顆粒,混入儀式用的香爐。
——噬心蠱的蟲卵。
“從今日起,你的命不屬於自己。”老祖的聲音如毒蛇鑽入耳膜,“若她有一日背叛雲家,你當親手誅之。”
小楚嫣然重重叩首:“劍侍楚嫣然,誓死相隨。”
燭火突然變成慘綠色,映得所有人面容扭曲。
記憶再次跳轉。
二十歲的雲素心站在天宮核心廳,面前懸浮着巨大的星圖儀。她的指尖在星軌間滑動,突然皺眉:“不對…第三星軌的偏移量有異常。”
青銅樹投影中浮現出老祖的身影:“你發現了什麼?”
“有人在修改天宮守衛的識別符。”她調出光幕數據,“這些改動會導致結界漏洞,讓‘那種東西’滲入。”
老祖的影子微微晃動:“繼續查。”
當雲素心深入核心代碼時,秦川的系統突然標記出一段被加密的數據包——僞裝成系統日志的黑色程序正在緩慢吞噬天宮能量。
“原來如此…”秦川在記憶幻境中喃喃自語,“老祖才是內鬼。”
場景驟然暗下來。
暴雨夜的祖宅,雲素心抱着嬰兒沖進劍侍居所。小楚嫣然正在練劍,見狀急忙關門:“小姐?這是…”
“聽着。”雲素心塞給她一塊玉簡,“我發現了老祖的秘密——他在天宮核心豢養了‘噬界獸’的幼體,想借它突破罡神境。”
窗外閃電劃過,照亮玉簡上的字:【判令啓動程式】
“帶川兒去找蘇博士,他懂現代科技,能…”
祠堂方向突然傳來鍾鳴,一聲比一聲急促。
雲素心最後摸了摸嬰兒的臉,將玉佩系在他頸間:“若我失敗了…等他能喚醒流雲印時,帶他回來。”
記憶開始破碎,最後的畫面是雲素心獨自走向天宮核心廳的背影,衣袂翻飛如將熄的火焰。
秦川猛然回到凍結的湖心島。
時空仍處於靜止狀態,但系統光幕顯示:【記憶鏈接剩餘時間:00:00:17】
雲素心的虛影比先前更淡了,黑紋已經蔓延到她鎖骨。她的目光依然溫柔,聲音直接在秦川意識中響起:
你看到了…老祖用噬界獸污染了天宮…我把自己轉化爲防火牆…但十八年來…它的幼體一直在成長…
一段全息投影從她掌心展開——青銅樹原本的形態是棵通天巨木,頂端連接着球形核心。而現在,核心內部盤踞着團不定形的黑影,正通過樹幹的“血管”汲取能量。
它最近開始模仿我…想騙過守衛系統…
投影切換到蘇承遠被污染的瞬間:三年前他帶着懷表闖入核心區,黑影立刻分出部分侵入他的意識。
蘇博士發現噬界獸懼怕現代電磁脈沖…但來不及…
倒計時只剩五秒。
雲素心突然伸手(盡管在時停中這應該不可能),虛撫過秦川的臉:
玉佩裏有最後一道判令…當心老祖…他可能已經…
記憶鏈接斷裂!
時間重新流動的瞬間,黑液女人的尖嘯震碎湖面!
“給我玉佩——!”
黏液觸手暴長,瞬間擊穿蘇承遠的肩膀!老人悶哼一聲,卻借勢將某個裝置拍在青銅樹上——
“滋滋滋——!”
高頻電磁脈沖爆發!黑影發出痛苦的嘶吼,所有觸手痙攣着縮回。楚嫣然趁機甩出七張符籙,組成困陣暫時禁錮它。
“現在!”她噴出口血,“斬斷主根!”
秦川的冰魄臂全力轟向青銅樹根部。裂紋蔓延的瞬間,整個空間開始崩塌!
“抓住我!”蘇沐雪拋出登山繩。三人拽着昏迷的蘇承遠剛躍起,湖心島就塌陷成漩渦。
黑影在漩渦中心扭曲咆哮:“你們…逃不掉…老祖已經…”
回流的水浪將他們沖進一條狹窄甬道。等回過神來時,已置身於天宮最外圍的傳送陣前。
楚嫣然癱坐在地,頸側的噬心蠱紋路竟消失了八成:“判令…起作用了…”
秦川低頭看向玉佩——表面多了道裂紋,但金光更純淨了。系統光幕更新:
【天宮污染度:58%→43%】
【雲素心防火牆狀態:瀕臨崩潰】
蘇沐雪正在給父親注射強心劑,突然抬頭:“你們聽!”
遙遠的廊道深處,傳來青銅守衛集結的轟鳴。更可怕的是,某個遠超化勁境的威壓正快速逼近——
“老祖出關了…”楚嫣然撐着想站起來,“必須…立刻離開天宮…”
秦川抱起昏迷的蘇承遠,四人跌跌撞撞沖進傳送陣。藍光亮起的最後一刻,他回頭看向廊道——
一雙燃燒着黑焰的眼睛,在黑暗中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