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
這個名字，像一根微不足道的細刺，扎進了陳淵那張錯綜復雜的思緒大網之中。
他本以爲，林家不過是他回歸都市後，隨手碾死的一只螻蟻，是這場風暴中最不值一提的插曲。
可現在看來，這只螻蟻的背後，似乎牽扯着更深層的東西。
“查。”
陳淵只吐出了一個字，語氣冰冷。
玄武那邊立刻回應：“已經查了。這筆資金的操作手法非常專業，幾乎抹去了所有痕跡。但在‘天網’面前，沒有秘密。我們追溯到了資金的源頭，是一個注冊在開曼群島的離岸基金。而這個基金的背後控股人，指向了一個我們很熟悉的名字。”
“誰？”
“魏長峰。”
天海，魏家。
那個在電話裏被自己嚇得魂飛魄散，逼着兒子下跪斷臂的男人。
陳淵的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一條線，是“鳳凰殘羽”與神秘的前朝皇族遺脈。
另一條線，是本該與此事毫無關聯的魏家，卻在暗中向林家輸送巨額資金。
而這兩條看似平行的線，卻因爲自己的出現，在江城這個小小的棋盤上，發生了詭異的交匯。
陳淵的腦海中，瞬間構建起了一幅清晰的關系圖。
魏長峰，曾是自己麾下的外圍勢力之一。他深知自己的恐怖，也知道自己對背叛者的手段。按理說，在得知自己回歸後，他應該立刻撇清與江城的一切關系，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偷偷給林家輸血。
除非，他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或者說，他被某種他更害怕的力量，所脅迫。
能讓魏長峰感到恐懼，甚至不惜冒着得罪自己的風險也要去做的……
答案，呼之欲出。
“鳳凰殘羽。”
陳淵幾乎可以肯定，魏長峰，已經被“鳳凰殘羽”所控制，或者說，達成了某種協議。
而林家，就是他們在這場棋局中，推到明面上的一顆棋子。一顆用來吸引自己注意，甚至可能是用來執行某些具體任務的……廢子。
想通了這一點，陳淵的眼中，再無波瀾。
無論是魏家，還是林家，在他眼中，都已是死物。
他掛斷了與玄武的通訊，轉而撥通了馬坤的電話。
“淵主。”馬坤恭敬的聲音傳來。
“你之前說，要讓林家嚐遍世間疾苦，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絕望。”陳淵的聲音平淡如水，“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電話那頭的馬坤，聞言精神一振，語氣中帶上了一絲興奮與殘忍。
“回淵主，林家完了。就在您下令後的三個小時內，林氏集團所有的合作夥伴，全部單方面宣布解約。銀行凍結了他們的所有賬戶，並要求他們立刻償還全部貸款。他們的股價，已經跌停，明天開盤，就會變成一堆廢紙。”
“他們的家族成員呢？”
“所有核心成員，都已經被我們的人‘請’到了郊外的一處廢棄工廠裏。包括那位林老太太和林楓。他們名下的所有房產、豪車、奢侈品，都已經被強制查封，用於抵債。現在的他們，一無所有，身無分文。”
“很好。”陳淵點了點頭，“帶我去見他們。”
“是！”
……
半小時後，江城郊外，一座廢棄的水泥廠。
空氣中彌漫着鐵鏽與塵土的味道。
林家的十幾口人，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被馬坤的手下們粗暴地趕到了空曠的廠房中央。
曾經高高在上的林老太太，此刻發髻散亂，華貴的壽袍上沾滿了污漬，臉上再無半點威嚴，只剩下無盡的恐懼與悔恨。
林楓更是癱軟在地，屎尿齊流，眼神呆滯，顯然已經被這從天堂到地獄的巨大落差，徹底擊垮了精神。
其他的林家人，也都個個面如死灰，瑟瑟發抖。
廠房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一道頎長的身影，逆着光，緩緩走了進來。
正是陳淵。
看到他出現，林家衆人仿佛看到了索命的閻王，爆發出了一陣淒厲的哭喊與求饒。
“淵主！我們錯了！求您饒了我們吧！”
“我們是畜生！我們不是人！求您給我們一條生路！”
林老太太更是連滾帶爬地撲到陳淵腳下，抱着他的褲腿，老淚縱橫：“陳淵……不，淵主！看在清菡的面子上，你就饒了我們林家這一次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陳淵居高臨下地看着腳下這張曾經刻薄刁鑽，如今卻卑微如塵土的老臉，眼中沒有絲毫憐憫。
“清菡？”他輕笑一聲，緩緩抽回自己的腿，“你們現在，還有資格提她的名字？”
他轉過頭，看向人群中，那個唯一站着，卻嬌軀顫抖，臉色慘白的身影。
林清菡。
她沒有哭，也沒有求饒。只是用一種極爲復雜的眼神，看着陳淵。那眼神裏，有愧疚，有恐懼，也有着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
家族的覆滅，就在一夜之間。她所熟悉的一切，都化爲了泡影。
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眼前這個，本該成爲她丈夫的男人。
陳淵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便移開了。
他走到林老太太面前，蹲下身，與她平視。
“老東西，我來，不是爲了聽你們求饒的。”他的聲音很輕，卻讓林老太太如墜冰窟，“我只想問你一件事。”
“半個月前，是不是有人，來找過你們林家？”
林老太太聞言一愣，渾濁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明顯的慌亂。
“沒……沒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是嗎？”陳淵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看來，你們還沒有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絕望。”
他站起身，對身後的馬坤使了個眼色。
馬坤心領神會，獰笑着走向了癱在地上的林楓。他從腰間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在林楓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輕輕拍了拍。
“小子，我家淵主問話，最好老實回答。不然，我可不敢保證，這刀子會不會手滑，在你這張還算俊俏的臉上，刻一幅山水畫出來。”
冰冷的刀鋒，貼在臉頰上，那刺骨的寒意，讓林楓瞬間從呆滯中驚醒。他嚇得魂飛魄散，失聲尖叫起來。
“我說！我說！奶奶！你快說啊！我不想死！我不想被毀容啊！”
林老太太看到自己最疼愛的孫子被如此威脅，心理防線瞬間崩潰。
她癱坐在地，失魂落魄地說道：“是……是有人來過……”
“是誰？”陳淵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是一個……一個叫‘夜鶯’的男人。”林老太太顫聲說道，“他……他給了我們一大筆錢，讓我們幫他辦一件事。”
“什麼事？”
“他讓我們……利用和你的婚約，想辦法把你引回江城。他說，只要你回來，一切就好辦了。”
果然如此。
陳淵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林家，從一開始，就是“鳳凰殘羽”布下的一顆棄子。
他們利用林家的貪婪與愚蠢，將他們推到了台前，作爲引誘自己的誘餌。而他們自己，則隱藏在幕後，執行着真正的計劃。
“他還讓你們做了什麼？”陳淵繼續追問。
“他……他還讓我們，留意城南福利院一個叫陳雪的女孩。”林老太太的聲音，已經細若蚊蠅，“他說，如果引誘你的計劃不成功，就……就對那個女孩動手，制造一場意外。他說，只要那個女孩出事，你無論如何，都會回來。”
轟！
一股恐怖的殺氣，再次從陳淵體內爆發。
雖然早已猜到，但親耳聽到這番話，他心中的怒火，依舊不可遏制地熊熊燃起。
這些人，不僅算計他，更是從一開始，就將魔爪對準了他最珍視的妹妹！
罪該萬死！
“那個‘夜鶯’，現在在哪？”陳淵的聲音，冷得像是能凍結靈魂。
“我……我不知道。”林老太太驚恐地搖着頭，“他每次都是單線聯系我們，我們也不知道他的行蹤。”
陳淵沉默了。
線索，到這裏，似乎又斷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林清菡，卻突然開口了。
她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但卻異常清晰。
“我知道，他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