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火門內,是一片柔和的無菌藍光。
門縫緩緩拉開,露出的並非是身穿安保制服的彪形大漢,而是一張熟悉又美麗的臉龐,正是世界頂級的神經外科專家,艾米麗·懷特博士。
她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那雙湛藍色的眼眸裏充滿了恐懼、掙扎與深深的絕望。她看着門外的判官,身體在白大褂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做得很好,懷特博士。”判官的嘴角噙着一抹溫和的笑意,仿佛一位前來探病的資深教授。他推開門,從容地走了進去,順手將門在身後輕輕帶上。
“你……你保證過,不會傷害我的家人。”艾米麗的聲音嘶啞,帶着哭腔。
“當然。”判官扶了扶臉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卻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我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只要你乖乖聽話,你的丈夫和可愛的女兒,會在巴黎的莊園裏,享受到他們人生中最棒的一個假期。但如果你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那未盡的威脅,卻比任何惡毒的言語都更令人不寒而栗。
艾米麗的身體晃了晃,最後一絲反抗的勇氣也被徹底抽幹。她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個真正的魔鬼。
判官的目光,越過她,投向了不遠處的護士站。
漢斯教授和其他幾位專家,正圍着一張顯示屏,全神貫注地討論着陳雪的腦電波數據。他們對身後這扇門的開啓,以及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竟是毫無察覺。
“漢斯教授,五年不見,您的學術精神還是這麼令人敬佩。”判官邁步走了過去,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漢斯教授等人猛地一驚,齊齊回過頭來。當他們看到這個陌生的、戴着最高權限通行證的“醫生”時,臉上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你是?”漢斯教授警惕地問道。按照淵主的命令,這裏除了他們核心醫療團隊,不應該有任何人能夠進入。
“一個老朋友。”判官微笑着,從白大褂的口袋裏,取出了一支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鋼筆。他優雅地擰開筆帽,仿佛要記錄些什麼。
然而,就在筆帽擰開的瞬間,一縷幾乎無色無味的極細氣霧,從筆尖處悄然噴出。
漢斯教授的瞳孔驟然一縮,他畢竟是身經百戰的戰地醫生,瞬間意識到了危險。他剛想張口示警,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緊接着,一股強烈的麻痹感,從他的呼吸道瞬間蔓延至全身。
他的身體一軟,便朝着地面倒了下去。
旁邊的幾位專家,甚至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便接二連三地軟倒在地,瞬間失去了意識。
整個過程,不到三秒鍾。
無聲,無息。
判官的手段,精準而高效,帶着一種近乎藝術的殘酷。
艾米麗捂住嘴,驚恐地看着這一幕。她認得那種東西,是一種軍用的速效神經麻痹毒劑,無色無味,能在數秒內讓人深度昏迷,卻又不致命。
“你看,我說了,我不會傷害任何人。”判官將鋼筆收回口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走到護士站的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輕巧地敲擊了幾下。
瞬間,整個ICU監護區所有的監控攝像頭,畫面全部定格在了前一秒的正常狀態。同時,所有連接外部的警報系統,也都被他徹底切斷。
現在,這裏成了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
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轉身,邁步走向那座由無數尖端科技結晶構成的“生命搖籃”。
他站在維生艙前,隔着透明的隔離罩,靜靜地凝視着裏面那個沉睡的女孩。
艙內,陳雪靜靜地躺着,身上連接着各種復雜的維生管線。她的呼吸平穩,臉色在營養液的滋養下,甚至有了一絲紅潤。在“神肌”藥劑的作用下,她臉上的燒傷已經開始緩慢愈合,可以預見,不久的將來,她將恢復那張清秀可人的容顏。
“真是個奇跡,不是嗎?”判官輕聲感嘆,像是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我那位好哥哥,爲了你,可真是願意傾盡所有。傳說中的‘生命搖籃’,漢斯教授的團隊,還有足以讓任何國家眼紅的再生藥劑……嘖嘖,真是感人至深的兄妹情。”
他的目光,落在了陳雪那只沒有受傷的左手上。
她的手,輕輕地握着,似乎在保護着什麼珍貴的東西。
判官的眼中,閃過一絲熾熱的光芒。
他走到操作台前,熟練地輸入了一串指令。
“嘶——”
維生艙的隔離罩,發出一聲輕微的泄壓聲,緩緩向上升起。
判官沒有理會旁邊艾米麗那因爲緊張而急促起來的呼吸聲。他伸出手,動作輕柔地,掰開了陳雪緊握的手指。
一枚通體溫潤,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鳳凰的木雕,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
正是那枚鳳凰木雕。
“終於找到你了。”判官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迷醉。他拿起木雕,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仿佛在品味什麼絕世的美酒。
“就是這個味道……沉澱了八百年光陰的鳳血木香。看來,傳說是真的。”
他將木雕小心翼翼地放進一個特制的金屬盒中,然後又看向陳雪。
“小雪,初次見面,總得給你留個禮物。”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微型的注射器,針頭細如牛毛。裏面裝着一種淡藍色的液體。
“別擔心,這不是毒藥。”他仿佛在對沉睡的陳雪解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這是一種很特殊的生物酶,它不會傷害你的身體,只會暫時性地……抑制住你大腦皮層的部分神經元活性。”
“也就是說,等你醒來後,你會忘記一些事情。比如,你是誰,你哥哥是誰,你爲什麼會在這裏。你會變成一張白紙,一張……需要我那位好哥哥,重新去描繪的白紙。”
“你說,當他費盡心機救活了你,卻發現換回來的,只是一個不認識他的陌生人時,他臉上的表情,該會有多精彩?”
判官的臉上,露出了魔鬼般的笑容。
站在一旁的艾米麗,聽到這番話,渾身冰冷,如墜地獄。
這比殺了她,還要殘忍一萬倍!
這是要從精神上,徹底摧毀淵主!
她再也無法忍受,尖叫着就要撲上來:“不!你不能這麼做!”
然而,她剛沖出一步,判官便頭也不回地,反手一揮。一道銀光閃過,一根纖細的銀針,精準地刺入了艾米麗的頸部穴位。
艾米麗的身體瞬間僵住,保持着前沖的姿勢,動彈不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有眼中的恐懼在瘋狂蔓延。
判官捏着注射器,緩緩地,對準了陳雪手臂上的靜脈輸液管。
就在這時。
“嗡——”
他口袋裏的手機,突然發出一陣急促的震動。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微微一皺,似乎有些不悅。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放下了注射器,接通了電話。
“說。”他的語氣,帶着一絲被打擾的不耐。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判官大人,計劃有變!‘鳳血石’的守護家族,提前啓動了地宮的自毀程序!我們必須在二十分鍾內進入核心區域,否則一切都完了!需要您立刻過來主持大局!”
判官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注射器,又看了一眼沉睡中的陳雪,眼中閃過一絲掙扎與不甘。
最終,他還是冷哼一聲,將注射器收了起來。
“一群廢物。”他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後對着電話冷冷地說道,“我知道了,等我。”
掛斷電話,他最後看了一眼陳雪,眼神中充滿了惋惜。
“看來,只能下次再送你這份大禮了。不過也好,遊戲,還是慢慢玩才有趣。”
他走到動彈不得的艾米麗面前,微笑着說道:“懷特博士,爲了獎勵你的配合,我決定讓你多活一會兒。”
他伸手在艾米麗的後頸處輕輕一按。
艾米麗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徹底失去了知覺,軟軟地倒了下去。
判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他邁着從容的步子,走出了VVIP-01病房,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
“吱——!!!”
一陣足以刺穿耳膜的輪胎摩擦聲,響徹了江城第一人民醫院的門前廣場。
黑色的越野車,以一個驚險至極的漂移甩尾,橫着停在了住院部大樓的門口。車身尚未完全停穩,後座的車門便“砰”的一聲,被一股巨力從內部直接踹飛了出去,變形的車門在空中翻滾了幾圈,重重地砸在地上。
一道黑色的殘影,從車內一閃而出。
陳淵落地,腳下的花崗岩地磚,瞬間龜裂。
他看了一眼大樓,整整二十層的高度。
“淵主!電梯!”馬坤從駕駛座上連滾帶爬地下來,指着大樓內部。
“太慢了!”
陳淵的聲音,還在原地回蕩,他的人,卻已經化作一道利箭,沖向了旁邊的消防通道。
兩名試圖上前阻攔的保安,還沒看清來人,就感覺一股無法抗拒的狂風從身邊掠過,整個人被帶得飛了起來,重重地摔在幾米之外。
陳淵沖進了樓梯間。
他沒有一步一步地跑,而是手腳並用,在狹窄的樓梯井內,如同猿猴般,進行着匪夷所思的垂直攀爬。他的手臂每一次抓住上一層的欄杆,腰腹便會爆發出恐怖的力量,帶動着整個身體向上竄升數米的高度。
一層,五層,十層,十五層……
樓層數字在他眼中飛速掠過。
他的肺部,像是鼓動的風箱,心髒的跳動,如同戰鼓轟鳴。全身的血液,都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騰,爲他的肌肉,提供着源源不斷的爆炸性力量。
不到一分鍾!
他便跨越了二十層的垂直距離,一腳踹開了頂樓消防通道那扇緊鎖的鐵門,沖了出來。
ICU監護區那扇厚重的電子防火門,近在眼前。
門,是開着的。
陳淵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沒有絲毫猶豫,化作一道狂風,沖了進去。
眼前的景象,讓他的瞳孔縮成了最危險的針尖。
護士站前,漢斯教授等一衆世界頂級的醫學專家,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最擔心的那一幕,發生了。
“小雪!”
他發出一聲嘶吼,沖向了VVIP-01病房。
當他看到“生命搖籃”中,那個依舊在平穩呼吸,各項生命體征數據都顯示正常的妹妹時,那顆幾乎要跳出胸膛的心,才稍稍落下了一點。
她還活着!
他沖到維生艙前,顫抖着手,仔細檢查着妹妹的身體。
沒有新的傷痕,輸液管也一切正常。
他稍微鬆了一口氣,但那股不祥的預感,卻愈發濃烈。
判官,費了這麼大的周章,絕不可能只是進來參觀一下。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妹妹那只攤開的左手上。
空空如也。
鳳凰木雕,不見了!
陳淵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寒刺骨。
他緩緩抬起頭,視線掃過整個病房。
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床頭櫃上。
那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樣東西。
一張卡片。
一張繪制着古老而神秘圖案的塔羅牌。
牌面上,一個威嚴的身影,端坐於王座之上,一手持劍,一手持天平。
牌名:審判(Judg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