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劇痛,是意識回歸的唯一坐標。

林楓在無邊的苦海中掙扎,每一次意識的閃爍,都伴隨着道宮崩碎時那席卷一切的毀滅洪流。不知過了多久,一股精純而陰寒的氣息,混合着潺潺水聲,如同救命稻草般將他從深淵邊緣拉扯回來。

他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了片刻,才逐漸適應了周圍的幽暗。這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洞窟,穹頂生長着散發微弱磷光的苔蘚,映得四下裏一片慘綠。身旁不遠處,一條地下暗河無聲無息地流淌,水色幽深,那令他渾身毛孔都下意識舒張的精純陰煞之氣,正是源於此河。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處幹燥的石台上,身下墊着不知名的柔軟幹草。稍微一動,全身便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尤其是丹田位置,仿佛被徹底掏空後,又填入了一塊冰冷、堅硬且緩緩旋轉的異物。

“醒了?”

一個蒼老而平靜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林楓心中猛地一緊,幾乎是本能地想要催動靈力戒備,然而意念剛動,丹田處便傳來更勝之前的劇烈絞痛,讓他瞬間悶哼出聲,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他徹底認清了一個殘酷的現實——九品道宮已毀,靈力盡失,如今的他,脆弱得不堪一擊。

“舊路已斷,靈力盡散,不必再試。”韓老的身影映入林楓眼簾,依舊是那副不起眼的模樣,但那雙眼睛卻深邃得仿佛能看透人心,“收斂心神,內視丹田,仔細感受你體內新生的力量根源——‘葬胎’。”

林楓依言,強忍着無處不在的痛楚,將意識沉入體內。

空蕩、死寂的丹田海中,那曾經引動天地異象、璀璨輝煌的九品道宮已然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約莫雞蛋大小、正在緩緩自主旋轉的深灰色氣旋。它沒有道宮的光華,反而內斂、沉寂,通體呈現出一種混沌未開的灰色,其中心一點極致的黑暗,仿佛連通着萬物的終結與歸宿。一絲絲冰冷、精純、帶着寂滅氣息的灰色氣流——葬力,正從這氣旋中流淌而出,如同無聲的溪流,滲入他千瘡百孔的經脈與近乎崩壞的內腑。

這修復過程遠不如靈氣滋養那般溫和舒適,反而帶着一種近乎蠻橫的“湮滅”與“重塑”。葬力所過之處,那些被狂暴煞氣和道宮崩碎力量沖擊得近乎壞死的組織,先是傳來一陣仿佛被徹底“葬送”、化爲虛無的極致痛楚,隨後,才會從毀滅的灰燼中,煥發出一絲微弱卻無比堅韌的全新生機。

破而後立,向死而生!

“感覺如何?”韓老的聲音將他從內視的震撼中拉回現實。

“痛徹魂髓……但,新的力量,在誕生。”林楓喘息着,聲音沙啞幹澀。他清晰地感知到,這新生的葬力在“質”的層面上,遠超他曾經擁有的靈力,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純粹與死寂。然而,其“量”卻微弱得可憐,大致只相當於普通修士剛剛築基成功時的水準,即 築基初期。

“痛,便是蛻變的代價,亦是新生的證明。”韓老遞過一個皮質水囊,“裏面化了點固本培元的藥散,你如今肉身是根基,不可懈怠。”他看着林楓,眼神復雜,“你既已成功凝成‘葬胎’,便是真正踏上了《葬經》之路。此路,與你現在所認知的一切修行之道,背道而馳。”

林楓接過水囊,啜飲了幾口,一股微弱的暖流散開,稍稍緩解了身體的虛弱感。“請前輩明示。”

韓老盤膝坐下,神色肅穆,緩緩道:“你所知的常規修仙,乃是感悟天地,納靈氣入體,築基、金丹、元嬰、化神……一步步契合此方天地之‘道’,借用天地之力,以求長生逍遙。其力量根源在外,受制於天,可謂‘順天而行’。”

“而《葬經》……”韓老語氣一頓,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它並非此紀元之物,其來歷,可追溯至宇宙初開,輪回之秘。傳聞乃是一塊來自上一紀元,甚至更早時代的‘文明墓碑’所載,其上銘刻着對抗‘終末’、超越‘輪回’的最終智慧。它視這諸天萬界、億萬法則爲束縛衆生的‘枷鎖’,主張唯有將這一切‘葬送’,方能得見真實,求得最終的超脫!”

林楓心神劇震,來自紀元之前?文明墓碑?對抗終末?這來歷,遠超他的想象,高大得令人窒息!

“《葬經》之路,不借外力,以自身爲無上熔爐,行走於毀滅與新生之間!”韓老的聲音帶着一種古老的韻律,“它掠奪外界一切能量——煞氣、死氣、怨力、災厄,乃至敵人之修爲、神通、道果、乃至其存在本身!以經中無上法門將其‘葬送’、‘分解’,化爲最本源的‘葬力’,滋養己身,強化己魂!此乃逆天、逆道、逆輪回之舉!”

“你如今所處的,正是《葬經》修行之路的第一個大境界——‘葬胎境’!” 韓老目光灼灼,“此境對標常規修仙的 築基期,是力量的起點與根基。細分爲 初期、中期、後期、圓滿 四個小層次。你目前,便處於 葬胎境初期,實力約等於 築基初期。”

“葬士的晉升,核心在於‘掠奪’與‘積累’!” 韓老一針見血,“無需頓悟,只需吞噬!”

· 葬胎境初期(你當前狀態):葬胎初成,虛幻不穩。需依靠《葬經》核心法門【葬火煉真訣】汲取海量負面能量(如此地陰煞之氣)穩固根基,使葬力由虛化實,能順暢運轉,修復己身。當葬胎凝實,穩定旋轉,便是初期穩固。

· 晉升中期:需吞噬更精純或更大量的能量,如陰屬性天材地寶、擊殺低階煞獸或邪修並掠奪其本源,壯大葬胎,提升葬力輸出。

· 晉升後期與圓滿:需更高品質能量推動質變,並開始引導葬力初步淬煉肉身(主要爲骨骼),爲下一境做準備。當葬力精純凝練,葬胎凝實如暗晶,骨骼得到初步強化,便是圓滿,可沖擊下一境。

“葬胎境之後,尚有葬骨境(對標金丹)、葬心境(對標元嬰)、葬魂境(對標化神)、葬界境(對標煉虛/合體),乃至更高深莫測的境界。”韓老略作停頓,語出驚人,“至於飛升……常規修士所謂飛升,不過是踏入更高層次世界,依舊處於‘天道’或類似規則的束縛之下。而《葬經》大成者,追求的絕非簡單的‘飛升’。傳聞,當修煉至終極境界——‘葬道境’,便可於自身體內,開辟唯一真界,自定法則,自演輪回!到了那時,不是你去飛升某個世界,而是你自身,便是一個世界的源頭與終點!所謂飛升,在你眼中,不過是從一個牢籠,跳入另一個稍大的牢籠罷了。”

自成一體,自定法則!這才是真正的超脫!林楓聽得心馳神搖,又感到前路漫漫,凶險無盡。

“這條路,步步殺機,每次晉升都伴隨‘葬滅之劫’,凶險萬分。”韓老鄭重告誡,“你如今初入此門,首要任務是穩固葬胎,熟悉葬力。”

說罷,韓老不再多言,直接將以掠奪和轉化爲核心的【葬火煉真訣】傳授給林楓。

林楓立刻摒棄雜念,依法訣引導。功法一經運轉,周遭濃鬱的陰煞之氣仿佛受到了君王的召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他匯聚,涌入體內。丹田中那灰色的葬胎,此刻仿佛化作了貪婪的熔爐,瘋狂地吞噬、煉化着這些“養料”。更多、更精純的葬力被提煉出來,加速修復着傷體,雖然劇痛依舊,但力量一絲絲增長的感覺,卻無比的真實和誘人!

看着林楓迅速進入狀態,韓老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然而,他的眉頭隨即微微皺起,目光掃過幽暗的河面,似乎在感知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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