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燁的指尖猛地攥緊了推車的木柄,指節泛白。清晨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櫺,在雅間門口投下斑駁的光影,卻照不進他此刻冰封的心底。
柳施施要他?
這個念頭像一道驚雷,在他腦海裏炸開。她怎麼會知道他?是老鬼泄的密,還是她自己查到了什麼?更重要的是,她要自己做什麼?
“柳姑娘這是何意?”雅間裏,謝聞仙的聲音帶着明顯的詫異,還有一絲被冒犯的不悅,“程易只是我府裏一個普通的家丁,既無過人之處,也無特殊身份,柳姑娘要他何用?”
柳施施輕笑一聲,那笑聲像纏繞的藤蔓,帶着幾分慵懶,卻暗藏鋒芒:“謝老板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程易是程致遠的兒子,程家滅門案的唯一幸存者——這樣的‘普通家丁’,放眼整個安陽城,怕是找不出第二個吧?”
程燁的心髒狠狠一沉。她果然知道了!
雅間內陷入短暫的沉默,只有香爐裏的青煙嫋嫋升起,在空氣中織出一張無形的網。
“柳姑娘消息倒是靈通。”謝聞仙的聲音冷了幾分,“只是程家早已覆滅,他如今只是我謝府的下人。柳姑娘要他,總得給個理由。”
“理由?”柳施施把玩着鬢邊的金步搖,步搖上的珍珠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我聽說,程家老宅最近不太平,有人找到了些十年前的舊東西。謝老板覺得,那些東西會不會和沈副將的冤案有關?”
程燁屏住呼吸,後背的冷汗順着脊梁骨往下淌。她連這個都知道了!是老鬼那邊走漏了風聲,還是她一直在暗中盯着程家老宅?
“柳姑娘說笑了。”謝聞仙的語氣聽不出喜怒,“陳年舊案,早已蓋棺定論。我一個做生意的,可不懂這些朝堂恩怨。”
“謝老板不懂,我懂啊。”柳施施的聲音突然壓低,帶着一絲誘惑,“只要謝老板把程易交給我,不僅蘇知府女兒的藥我雙手奉上,安陽的絲綢生意,我還可以分謝老板三成利。”
三成利?程燁心頭微震。這誘惑不可謂不大,足以讓任何商人動心。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等着謝聞仙的回答。
雅間裏靜得能聽到燭火燃燒的噼啪聲。程燁甚至能想象出謝聞仙此刻的表情——手指摩挲着玉佩,眉頭緊鎖,在利益與風險之間權衡。
“柳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許久,謝聞仙才緩緩開口,語氣帶着不容置喙的堅決,“程易是我謝府的人,只要他安分守己,我便沒有把他交出去的道理。絲綢生意的事,柳姑娘若是有誠意,我們可以另談。但用我的人做交易,恕難從命。”
程燁意外地鬆了口氣,心裏卻更加疑惑。謝聞仙爲什麼要保他?是出於上玄會的立場,還是……另有所圖?
“謝老板倒是憐香惜玉。”柳施施的笑聲裏多了幾分冷意,“只是不知,謝老板護得住他一時,護得住他一世嗎?”
“不勞柳姑娘費心。”
“那我們就走着瞧。”柳施施的聲音陡然轉厲,隨即又恢復了嫵媚,“絲綢樣品我看過了,品質不錯。讓你家下人留下地址,改日我讓人送合同過去。”
“告辭。”謝聞仙的聲音帶着明顯的送客意味。
程燁聽到腳步聲靠近,連忙推着空車,裝作剛放好樣品的樣子,低着頭往外走。擦肩而過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謝聞仙陰沉的側臉,還有雅間內柳施施那抹紅衣的一角,像一朵盛開在暗夜裏的毒花。
走出天香樓,陽光刺眼,程燁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被冷汗浸透。剛才那短短幾句話的交鋒,比昨夜在程家老宅躲避追殺還要驚險。柳施施的步步緊逼,謝聞仙的意外維護,像兩股絞力,將他纏在中間,動彈不得。
“必須盡快通知阿寧。”程燁低聲自語,加快了腳步。柳施施既然已經盯上他,天香樓的人很快就會有所行動,他必須做好準備。
回到謝府時,已是午時。程燁剛把推車放回庫房,就被春桃攔住了。
“程易,你可算回來了!”春桃一臉焦急,拉着他往花園走,“我家小姐找你好幾趟了,說有急事。”
程燁心裏一緊:“二小姐怎麼了?”
“去了就知道了。”
走到花園的涼亭,謝筱筱正背對着他,望着池子裏的荷花出神。她今天穿了一身水綠色的襦裙,裙擺被風掀起細碎的漣漪,像揉皺的綠綢。聽到腳步聲,她猛地轉過身,鬢邊的珍珠流蘇晃出一串輕響,那雙總是亮晶晶的杏眼此刻蒙着層水汽,顯然是擔心壞了。
“程易!你沒事吧?”她幾步跑過來,袖口沾着片荷葉邊,顯然是急着起身時蹭到的,“我聽賬房的劉先生說你去了天香樓,那地方……我爹說過不是善地。”
程燁看着她微微泛紅的眼角,心頭那點因柳施施而起的寒意瞬間被暖意沖散。他下意識地放緩了語氣:“我沒事,就是送批絲綢樣品,很快就回來了。”
“真的?”謝筱筱還是不放心,伸手想拉他的胳膊,又想起男女之別,手在半空停了停,最終只是攥緊了自己的裙擺,“我聽姐姐說,柳施施是天香樓的老板娘,手段厲害得很,她沒爲難你吧?”
程燁心中一動。謝珂竟會跟謝筱筱提柳施施?是單純的提醒,還是另有所指?他搖了搖頭:“沒有,就是談了些生意上的事。”
謝筱筱這才鬆了口氣,抬手拍了拍胸口,露出孩子氣的憨態:“那就好。我剛才在廚房,讓張媽燉了冰糖雪梨,你去天香樓跑了一趟,定是熱着了,去我房裏喝點吧?”
【謝筱筱好感值+3,當前好感值:38。】
程燁本想拒絕,畢竟剛從險境回來,多待怕引火燒身。可看着少女眼裏真切的期待,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好,多謝二小姐。”
謝筱筱的閨房布置得雅致,靠窗擺着張梨花木書桌,上面攤着本沒繡完的帕子,針腳歪歪扭扭,正是上次送他平安符時的手藝。牆角的銅爐裏燃着安神香,混着淡淡的梨湯甜香,讓人莫名安心。
春桃端來兩碗雪梨湯,白瓷碗裏飄着幾粒枸杞,湯色清亮。謝筱筱推了一碗到他面前:“快喝,涼了就不好喝了。”
程燁舀了一勺,清甜的汁水滑入喉嚨,壓下了些許焦躁。他看着謝筱筱捧着碗小口喝着,陽光透過窗紗落在她發頂,鍍上層柔和的金邊,忽然覺得這樣的時光太過珍貴,珍貴到讓他害怕會隨時破碎。
“程易,”謝筱筱忽然放下碗,小聲道,“我昨晚聽到爹和蘇知府的人說話,說……說蘇小姐的病更重了,好像跟十年前北疆的一種毒有關。”
程燁的勺子頓在碗裏。北疆的毒?十年前?這和沈家冤案、程家滅門難道有牽連?
“他們還說什麼了?”他追問,語氣不自覺地嚴肅起來。
謝筱筱皺着眉回憶:“好像提到了‘回魂草’,說只有這味藥能暫時壓制,但這草……好像和柳施施的家族有關。還說……還說當年給沈副將定罪的證據裏,就有這草的痕跡。”
程燁的心髒狠狠一跳。回魂草!柳施施的家族!沈副將的定罪證據!
所有的線索像散落的珠子,突然被一根線串了起來。柳施施要回魂草,不僅是爲了蘇清兒的藥,更是爲了查清家族與沈家冤案的關聯;而蘇瑾執着於這味藥,恐怕不只是爲女兒治病,更是想從藥裏找出當年定罪的破綻。
“二小姐,這些話千萬別跟別人說。”程燁放下碗,眼神凝重,“知道的人越多,你越危險。”
謝筱筱被他嚴肅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點頭:“我知道了,我誰也不說。”她看着程燁,忽然鼓起勇氣,“那你呢?你會不會有危險?柳施施要是還來找你麻煩……”
“我沒事。”程燁笑了笑,想讓她安心,“趙隊長教了我幾招防身術,真遇到事,跑還是跑得掉的。”
謝筱筱卻沒被安撫,反而抿緊了唇,從抽屜裏翻出個小小的布包,塞到他手裏:“這個給你。”
布包裏是幾塊碎銀子,還有個小小的哨子,銅制的,磨得發亮。“這是我攢的月錢,你要是……要是真遇到難處,就拿着錢先跑。這哨子是我小時候爹給我的,吹起來聲音很大,要是在府裏遇到危險,就吹它,我讓護衛去救你。”
程燁捏着那枚溫熱的哨子,指尖傳來碎銀子的冰涼,心裏卻像被炭火熨過,暖得發脹。他將布包緊緊揣進懷裏,那枚銅哨子隔着粗布衣衫硌着心口,像顆沉甸甸的定心丸。
“我不會用到的。”他望着謝筱筱泛紅的眼角,語氣比剛才更堅定了些,“但我會收好,絕不辜負二小姐的心意。”
謝筱筱這才展顏一笑,眼角的水汽還沒幹,笑起來像沾了晨露的梨花:“這才對嘛。”
正說着,院外傳來謝珂的腳步聲,伴隨着她清冷的嗓音:“筱筱,先生來教棋了,你怎麼還在磨蹭?”
謝筱筱嚇得一縮脖子,慌忙推程燁:“你快從後窗走,我姐姐最不喜歡我跟下人走太近。”
程燁點點頭,跟着她繞到窗邊。謝筱筱推開雕花木窗,外面是片爬滿薔薇的花牆,正好能遮住身形。“小心些,別被刺勾到衣服。”她小聲叮囑,眼裏滿是擔憂。
程燁翻身躍出窗,落在柔軟的草地上。回頭時,正撞見謝筱筱扒着窗沿看他,見他望過來,慌忙縮回去,只留半片水綠色的衣袖在風裏晃了晃。
他無聲地笑了笑,轉身融進花牆後的陰影裏。
剛走出沒幾步,就見趙隊長帶着兩個護衛從回廊盡頭走來。程燁下意識地往柱子後躲,卻被趙隊長叫住:“程易。”
他硬着頭皮走出去:“隊長。”
趙隊長上下打量他一番,目光在他沾了草屑的衣角頓了頓,沒多問,只遞過來個油紙包:“這是剛從賬房領的傷藥,你拿去用。”
程燁一愣,接過紙包,入手溫熱,裏面是瓶還帶着體溫的金瘡藥——他早上在天香樓外被碎石蹭破了手背,竟被趙隊長看在了眼裏。
“多謝隊長。”
“今晚起,府裏加派了巡邏。”趙隊長聲音壓得很低,眼神卻往他懷裏瞟了瞟,“夜裏別亂走,尤其別靠近西跨院的廢棄倉庫。”
程燁心裏一動。西跨院倉庫?是老鬼的人要動手,還是謝聞仙另有安排?他不動聲色地點頭:“屬下明白。”
趙隊長沒再多說,帶着護衛轉身離開,步伐比平時快了些,像是趕着去布置什麼。
程燁捏着那瓶金瘡藥,望着趙隊長的背影,忽然明白過來——這位看似嚴厲的護衛隊長,怕是早就站在他這邊了。或許是受謝聞仙所托,又或許,他本就與上玄會裏主張查清舊案的人有關。
回到自己那間簡陋的下人房,程燁剛閂上門,就見窗台上多了片柳葉,葉尖被針刺穿了個小小的“急”字。
是阿寧的暗號!
他心頭一緊,抓起牆角的木劍就翻窗而出。按照約定的暗語,急信需往城南老槐樹下匯合。程燁運起阿寧教的提縱術,腳下發力,身形像道輕影掠過謝府的青磚高牆,落在牆外的巷弄裏。
夜色已濃,安陽城的燈籠次第亮起,像撒在墨色綢緞上的碎金。程燁專挑僻靜的小巷走,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基礎輕功雖只入門,卻足夠讓他避開巡夜的兵丁。
城南老槐樹枝繁葉茂,樹影在月光下張牙舞爪,像只蟄伏的巨獸。程燁剛走到樹下,就見一道黑影從樹後閃出來,正是換上男裝的阿寧。她發髻散亂,嘴角沾着點血跡,顯然是剛經歷過打鬥。
“老鬼動手了!”阿寧的聲音又急又啞,抓着程燁的胳膊,指節因用力泛白,“他查到了我的據點,還抓走了我安插在天香樓的線人!”
程燁心頭一沉:“線人知道多少?”
“十年前北疆糧草的賬冊副本!”阿寧喘着氣,胸口劇烈起伏,“我好不容易才讓線人混進天香樓的檔案室,剛找到賬冊,就被老鬼的人堵了個正着!”
北疆糧草賬冊!程燁的呼吸驟然急促。那正是程家信件裏提到的“關乎重大”的東西,也是沈家冤案的關鍵證據!
“老鬼把人帶去哪了?”
“不清楚。”阿寧搖頭,眼神裏滿是焦慮,“但我聽到他的人說,‘送回總壇’——天香樓在安陽的總壇,極有可能在城西的廢棄當鋪!”
程燁看向城西方向,那裏黑沉沉的,像個吞噬一切的巨口。他知道,此刻去救線人,無異於自投羅網。老鬼既然敢動手,必定設好了天羅地網。
可若是不去……賬冊一旦落入老鬼手裏,別說爲沈家翻案,連程家滅門的真相都可能永遠被掩埋。
“我去。”程燁握緊了腰間的寒蘭匕,那是阿寧昨晚還給他的,“你熟悉天香樓的布防,在外接應,我去救人。”
“不行!”阿寧立刻反對,“老鬼的武功遠在你我之上,你去就是送死!”
“那線人不能死。”程燁的聲音很沉,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決,“賬冊也不能落入他們手裏。你忘了?我們要查的,從來都不是某一家的冤案。”
阿寧看着他眼底的光,那光芒比頭頂的月光還要亮,讓她想起父親當年死守北疆城門時的眼神。她咬了咬牙,從懷裏掏出個小小的銅制令牌,上面刻着朵抽象的蘭花:“這是天香樓的暗衛令牌,我以前執行任務時順的,或許能混進當鋪。還有……”她解下腰間的軟劍,塞到程燁手裏,“這劍比你的木劍管用,記住,別硬拼,拿到賬冊就走,我在當鋪後巷等你。”
程燁接過軟劍,劍身輕薄,卻泛着冷冽的寒光。他點了點頭:“放心。”
阿寧還想說什麼,最終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活着回來。”
程燁轉身,朝着城西疾奔而去。夜風掀起他的衣擺,懷裏的銅哨子隨着步伐輕輕晃動,撞在那瓶金瘡藥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他想起謝筱筱遞給他布包時的樣子,想起趙隊長塞給他藥瓶時的眼神,想起阿寧此刻焦灼的臉龐。這些人,這些瞬間,像一根根繩索,將他牢牢系在這片風雨飄搖的天地裏。
他不再是那個只想回家的旁觀者了。
城西廢棄當鋪果然透着詭異。大門緊閉,門楣上的“當”字早已褪色,卻隱約能看到門縫裏透出的微光。程燁繞到後巷,借着牆根的陰影潛行,果然看到兩個黑衣護衛守在側門,腰間都掛着天香樓的令牌。
他握緊阿寧給的暗衛令牌,深吸一口氣,大搖大擺地走過去。
“口令。”左側的護衛冷聲喝問,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
程燁想起阿寧說過的暗語,沉聲道:“月落烏啼。”
護衛對視一眼,側身讓開:“進去吧,老鬼大人在地下密室。”
程燁頷首,目不斜視地走進側門。門後是條狹窄的甬道,牆壁上插着幽幽的火把,照亮了地上的血跡——看來線人被押來時,曾奮力反抗過。
他循着血跡往深處走,甬道盡頭是道鐵門,門後傳來隱約的呵斥聲。程燁屏住呼吸,貼着牆壁聽了片刻,裏面至少有五個高手。
他摸出那瓶金瘡藥,拔開塞子,將藥粉倒在手心——這藥粉裏摻了阿寧給的迷藥,遇火會散出無色無味的煙霧。程燁運起輕功,悄無聲息地爬上甬道頂部的橫梁,正好能看到鐵門內的情景。
地下密室比想象中寬敞,正中央綁着個渾身是血的漢子,正是阿寧說的線人。老鬼背着手站在他面前,手裏把玩着一卷泛黃的紙冊,想必就是那本糧草賬冊。
“說!誰派你來的?”老鬼的聲音沙啞如砂紙,“不說實話,我就讓你嚐嚐‘分筋錯骨’的滋味。”
線人啐了口血沫:“老東西,休想從我嘴裏掏出一個字!”
老鬼冷笑一聲,抬手就要下令。程燁看準時機,將手心的藥粉朝着火把撒去。藥粉遇火瞬間化作白煙,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
“什麼東西?”離火把最近的護衛猛地咳嗽起來,眼神瞬間變得渙散。
“不好,有迷藥!”老鬼反應極快,一把捂住口鼻,厲聲喝道,“抓刺客!”
程燁趁機從橫梁躍下,軟劍出鞘,寒光一閃,直刺老鬼握賬冊的手。老鬼側身躲閃,賬冊卻脫手飛出,落在地上。
“找死!”老鬼怒喝一聲,掌風帶着勁風拍來。程燁不敢硬接,借着輕功側身避開,同時一腳踢向綁着線人的木樁。
繩索應聲而斷。“快走!”程燁沖線人喊道,彎腰去撿地上的賬冊。
就在這時,老鬼的掌風再次襲來,勢如破竹。程燁只覺後背一陣劇痛,像被巨石砸中,眼前瞬間發黑。他強忍着眩暈,抓起賬冊塞進懷裏,推着線人往側門沖:“出去找接應!”
線人看了他一眼,咬咬牙:“保重!”
程燁轉身,軟劍橫在胸前,擋住老鬼又一記猛攻。他知道自己絕非對手,只想拖延時間,等阿寧帶線人走遠。
老鬼的掌法狠辣刁鑽,招招不離要害。程燁靠着阿寧教的閃避技巧和這幾日苦練的根基,勉強支撐了幾招,手臂還是被劃開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袖。
“就這點能耐,也敢來救人?”老鬼獰笑着,掌風直取他心口。
程燁閉上眼睛,以爲必死無疑。就在這時,懷裏的銅哨子突然硌了他一下——是謝筱筱給的那枚。
他猛地睜眼,求生的本能讓他拼盡最後力氣,將軟劍反手刺向老鬼的小腹。老鬼沒想到他臨死還敢反擊,慌忙後退,動作慢了半分,被劍尖劃開道口子。
趁這間隙,程燁轉身就跑,後背的劇痛讓他幾乎邁不開腿,只能憑着一股狠勁往前沖。
沖出當鋪時,正撞見阿寧帶着線人折返回來。“你怎麼樣?”阿寧看到他胸前的血跡,臉色瞬間慘白。
“別管我,帶賬冊走!”程燁將懷裏的賬冊塞給她,“去謝府找趙隊長,他信得過!”
老鬼的怒吼聲從身後傳來,越來越近。程燁推了阿寧一把,轉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軟劍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故意吸引追兵的注意。
“程易!”阿寧的喊聲帶着哭腔。
程燁沒有回頭。他知道,只有這樣,賬冊才能安全送到謝聞仙手裏,線人才能活,阿寧的心血才不會白費。
他跑過一條條小巷,後背的血順着腿彎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拖出長長的紅痕。意識漸漸模糊時,他仿佛又看到謝筱筱扒着窗沿看他的樣子,看到她遞來布包時眼裏的光。
“我答應過她,不會用到哨子的……”他喃喃自語,嘴角卻揚起抹笑意。
最終,他體力不支,倒在一片陌生的宅院牆外。失去意識前,他似乎看到門扉上掛着塊牌匾,上面寫着——蘇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