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泓從包廂出來,正準備打個電話,便看到溫暖彎腰在給一個男子點煙。
那男子都快五十了,挺着一個肚子 ,滿臉怒容。
站在他面前的溫暖眉眼溫順,臉頰白淨,安安靜靜地站着。兩相襯托之下,猶如一件蒼白脆弱的瓷器。
江泓皺起了眉。
戴坤銘還沒反應過來,叼在嘴裏的煙便被點着了。
他下意識深吸一口氣,隨即反應過來什麼,他拿走嘴邊的煙,學剛才溫暖的樣子,朝她臉上吐了一口煙。
“呸!我和你爸稱兄道弟的時候,你還在你媽懷裏喝奶呢。臭丫頭,今天你要是不給我道個歉……”
“道什麼歉。”
一道冷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戴坤銘回頭,便看到江泓倚在陽台旁邊,沉着臉看着他。
“江總?”戴坤銘大喜,上前一步殷勤地道,“江總這是……”
江泓打斷他:“有煙嗎?”
“有有。”戴坤銘忙掏出煙盒,拿出一根雙手遞上。
江泓接過,夾在兩指中間,問,“有火嗎?”
“有……”戴坤銘拿着打火機,躬身,一手攏着風,一手給江泓點了煙。
江泓拿着煙卻沒抽,而是看了溫暖一眼,又將煙熄了。
戴坤銘神色訕訕,生意場上的都是精明人,哪還有不明白的。“我這是,這是跟小溫總開玩笑呢。”
“生意談完了嗎?”江泓沒理他,而是問溫暖。
溫暖點了點頭,也沒什麼好談的,反正已經翻臉了。
江泓又道:“澄澄喝的有點多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溫暖遲疑了一下,澄澄剛還給她發了信息,意識似乎很清醒,這會兒就醉了?
但她也沒拒絕,之前跟澄澄說好要跟她一起回去的。
江泓抬步離開,溫暖跟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江泓放慢了步子,溫暖下意識也放慢了,直到江泓停下來看着她。
溫暖有些緊張,剛才她是一時意氣,才點了煙故意反擊戴坤銘。
倘若江泓看到了,她解釋自己不會抽煙,江泓會信嗎?
她不希望江泓誤會她。
畢竟乖乖女是不會抽煙的。
江泓看了她好一會兒,似乎想說什麼,溫暖被他看的臉頰有些發熱。
她抿着唇,心跳一聲大過一聲,面上卻微微笑着。
“江總?”
江泓被這一聲喚的,移開了目光,他臉上又恢復了溫柔的淺笑。
是了,溫暖是來談生意的,碰到剛才那樣的事不是很正常。
他多此一舉,人家不一定領情。
溫暖疑惑地眨了眨眼,一旦江泓臉上掛上了笑,劍眉星目,本該是溫柔多情的面孔,可他的眼神無端顯得有些冷冽,像夏日雨夜帶來的絲絲縷縷涼氣。
溫暖有些懊惱,她只適合遠遠看着江泓,實在不習慣跟他靠的這麼近。
她也不知道跟他有什麼話可說。
盡管她心裏是滿腔喜悅的,可這跟江泓有什麼關系呢?
江泓又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停了下來。他今日出現在這裏,同樣是來談合作的,不是來參加同學會的。
“你自己過去吧,我還有事。”他沒必要送溫暖過去。
“哦好。”溫暖愣愣應下。
江泓說完就要大步離開,溫暖忽然叫住了他。“江總……”
江泓又笑了起來,一張假面看誰都溫柔:“怎麼了?”
“剛才的事多謝江總了。”一句感謝總要說的,溫暖說完心裏便舒了一口氣。
江泓眼神暗了暗,淡淡道:“不用謝,我只是順手而爲。”
他善心不多,幫溫暖不過是因爲她好歹也算他們半個圈子的人,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她被欺負了。
溫暖微笑着說:“對江總來說是順手而爲,對我來說卻尤爲重要。”
說完,她表情怔了一下。
似乎察覺這話有歧義,但她若再解釋,難免有描補之嫌。
江泓淡淡看了她一眼,這溫家恐怕是真的要倒閉的,不然怎麼會讓家裏的乖乖女出來談生意。
他恍惚記得以前溫暖不是在學琴,便是在畫畫,乖乖女不就應該學一門藝術,然後聽從家裏安排,找一門好親事,隨後過上安穩的一生嗎?
就算要讓她接手家裏生意,也該教教她怎麼做生意,怎麼維護關系。
整個寧城想攀上他關系的人,不計其數。
連董渡卿都爲他大哥董玉安和他牽了線,在這圈子裏,只要有利益置換,便有合作的價值。
可偏偏溫暖不懂。
她這雙眼太幹淨了,不適合在名利場裏摸爬打滾。
兔子進狼窩,是會被吞吃幹淨的。
溫兔子不明白江泓爲什麼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心弦繃着,怕江泓看出來點什麼。
江泓忽然又繼續往前走,前面就是同學聚會定下的包廂。
“寧城圈子不大,高中同學大部分都留在了寧城,現在多聯系聯系,好過以後臨到跟前去求人……”
江泓邊說邊走,走到門口,看到溫暖昂着頭疑惑地看着他,他話語頓了頓。
溫暖知道怎麼求人辦事嗎?
他又想到剛才溫暖給人點煙的樣子了。
太乖了。
若是這個樣子去求人,恐怕會給人欺的渣的不剩。
這些話溫家都不教她,他何必來多插一嘴。
他自嘲一聲,他最近有點太多管閒事了。
溫暖見江泓不說話了,便溫順地點了點頭:“好。”
這些道理她如何不懂,只是高中同學對她來說,是一群跟江泓有特殊關系的人,是她這場暗戀裏,最開始的見證人。
她莫名不想將利益牽扯其中。
她也不希望江泓以爲她是個追名逐利,不擇手段的人。
她在江泓眼裏,做一個無害的乖乖女最合適了。
這樣她還能偶爾靠近,去滿足她的思戀,看上一眼。
江泓不喜歡乖乖女,便不會注意到她。
只要她乖巧、懂事,無聲地出現,便沒有任何攻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