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被那雙眼睛攫住了。答案？她還有什麼答案？在他那句“從見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沒打算讓你一個人面對這些”之後，在她心髒瘋狂擂鼓、幾乎要沖破胸腔的此刻，任何理性的權衡都成了虛張聲勢。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那裏面如同蘊藏着風暴將至的深海，沉靜，卻擁有吞噬一切的力量。拒絕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不僅僅是因爲需要他的力量，更是因爲……她發現自己無法抗拒這種被全然看透、並被強勢納入羽翼之下的感覺。
幹澀的嘴唇微微翕動，她聽到自己帶着一絲微啞的聲音：“好。”
一個字，仿佛用盡了她此刻所有的力氣。
敖夜眼底那絲極淡的波動似乎清晰了些許，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微微頷首，仿佛這答案早已在他預料之中。他重新執起茶壺，爲她斟了七分滿的茶，動作行雲流水，帶着一種古老的韻律。“那麼，合作愉快，林汐。”
茶水氤氳的熱氣稍稍驅散了一些她心頭的悸動。她端起那杯溫熱的茶，指尖卻仍在微微發顫。
“接下來……”她試圖找回自己的節奏，將話題引向更實際的領域，好讓她過快的心跳能平復一些，“需要我做什麼？”
“做你一直在做的。”敖夜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着一種洞悉的平靜，“你的研究，你的堅持，就是最重要的事。至於陳景明，還有他背後那些跳梁小醜……”他語氣淡漠，帶着一種不以爲意的碾壓感，“我會處理。”
“你怎麼處理？”林汐忍不住追問。陳景明在學界盤根錯節，並非易與之輩。
敖夜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卻沒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清亮的茶湯，唇角勾起一抹沒什麼溫度的弧度：“他不是最看重他的名聲和地位麼？”他抬眸，眼神銳利如淬了冰的刀鋒，“那就讓他徹底失去它們。”
那語氣裏的篤定和冷意讓林汐心頭微凜，但同時，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實感也悄然蔓延開來。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人在對抗整個不公的體系，孤軍奮戰，而現在，她似乎終於有了一個強大到不可思議的盟友。
不，或許不只是盟友。
這個念頭讓她耳根微微發熱。
“叮”一聲輕響，他的手機屏幕亮起，一條信息彈出。敖夜瞥了一眼，眼神幾不可察地沉了半分。他放下茶杯：“走吧，我送你回去。”
“出什麼事了？”林汐敏銳地捕捉到他那一瞬間的情緒變化。
“沒什麼。”他站起身，動作間帶着一種不容置喙的氣勢，“只是有些蒼蠅，總是不識趣。”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林汐卻感覺，事情絕沒有那麼簡單。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回研究所的路上。密閉的空間裏，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氣息無處不在，無聲地侵擾着她的感官。她偏頭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努力想讓自己的思緒清明一些，腦海中卻反復回放着他在茶室裏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還有那拂過她肩頭，似觸非觸的指尖。
心跳，始終無法恢復正常的頻率。
車子在研究所大門外的路邊停下，沒有直接開進去。
“到了。”敖夜開口，聲音在安靜的車廂裏顯得格外低沉。
“謝謝。”林汐解開安全帶，伸手去開車門，指尖剛碰到門把手，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林汐。”
她動作一頓，回頭看他。
他的側臉在窗外流動的光影裏顯得有些莫測，手指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了一下，像是某種斟酌。
“如果……遇到任何你覺得無法應對，或者讓你感覺危險的情況，”他轉過頭，目光沉靜地鎖住她，“不要猶豫，立刻聯系我。”
他頓了頓，補充了兩個字，帶着一種不容反駁的強勢：“任何時候。”
林汐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酸澀而脹滿。她點了點頭：“……好。”
推開車門，傍晚微涼的風吹拂在臉上，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快步走向研究所大門，能感覺到他的車依舊停在那裏，那道深沉的目光似乎一直跟隨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進大門，消失在拐角。
回到臨時的辦公隔間，還沒坐下，蘇琳就像一陣風似的卷了進來，反手關上門，背靠在門板上，一雙大眼睛亮得驚人，牢牢盯住她。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蘇琳壓低了聲音，語氣裏的興奮卻掩藏不住，“說！那個敖大神，怎麼回事？他剛才送你回來的對不對？我在樓上都看到了！”
林汐臉頰一熱，有些無奈：“你別瞎猜。”
“我瞎猜？”蘇琳走近，抱着手臂，一臉“休想瞞我”的表情，“他看你的眼神，跟我家藏獒盯着它最心愛的肉骨頭一模一樣！那是恨不得叼回窩裏藏起來的眼神！”
這什麼破比喻！林汐哭笑不得。
“我們……只是談了一些合作的事情。”她試圖解釋，聲音卻沒什麼底氣。
“合作？”蘇琳挑眉，“什麼樣的合作，需要他用那種‘你是我的’的眼神全程鎖定？林小汐，我跟你認識這麼多年，從來沒見你對哪個男人露出過剛才那種魂不守舍的表情！”
林汐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有……有那麼明顯嗎？”
“太明顯了！”蘇琳湊近，壓低聲音，“快，跟我說說，他到底什麼來頭？你們進行到哪一步了？他剛才在車裏有沒有對你……”她曖昧地眨眨眼。
“沒有！”林汐趕緊打斷她的遐想，臉上熱度更高了，“真的只是談了正事。他……他願意幫我對付陳景明。”
提到陳景明，蘇琳的表情正經了些，但眼神依舊八卦：“因爲他幫你，所以你就動心了？”
林汐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又輕輕點了點頭。她走到窗邊，看着樓下早已空蕩蕩的街道，輕聲道：“琳琳，不只是因爲他幫我。而是他說……從第一次見到我，就沒打算讓我一個人面對這些。”
蘇琳愣了一下，臉上的戲謔漸漸褪去，變成了些許動容。她走到林汐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這話……確實夠狙心的。”她頓了頓，語氣認真起來，“不過，汐汐，這個人太神秘了。他的背景，他的能力，甚至他爲什麼對你這麼特別……你都弄清楚了嗎？”
“沒有。”林汐如實回答，目光依舊望着窗外，“但我知道，我相信他。”
這是一種源於直覺，甚至源於某種更深層意識的信任，毫無道理，卻又無比堅定。
蘇琳看着她篤定的側臉，最終嘆了口氣：“好吧，既然你這麼說。反正我支持你！這個妹夫，我單方面先認證了！比陳景明那種渣渣強一萬倍！”
她的話音剛落，林汐放在桌上的手機急促地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是研究所的一位負責數據監控的師兄。
林汐心頭莫名一緊，立刻拿起手機接聽。
“林汐！不好了！”師兄的聲音帶着明顯的驚慌和焦急，“我們設置在東南7號海域的監測浮標陣列，剛剛全部失聯了！最後傳回的數據顯示那片區域有異常強烈的信號幹擾，而且……而且根據附近漁船傳回的模糊消息，好像有身份不明的船只在那片區域活動，規模不小！”
東南7號海域……那是她下一步重點研究的珊瑚礁修復示範區，也是老周之前隱約提過，需要特別注意的區域！
林汐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下意識地，她攥緊了手機，指尖飛快地劃開通訊錄，找到了那個剛剛存入沒多久的號碼。
“敖夜……”她對着電話那頭的師兄說道，聲音卻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依賴，“我先聯系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