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覺該是如此。
情愛會影響拔刀的速度。
沒毛病。
“好了,我們去喝粥吧。”
陸湛怕說多了,反而適得其反。
得徐徐圖之,慢慢滲入。
司顏本想換身衣服,但她似乎沒有別的衣服可換。
加上飢腸轆轆,便決定先解決溫飽問題。
她一定不是那種格外矯情的女郎。
同樣的灶屋,同樣的破爛小方桌。
桌上擺着昨夜的一些剩菜,但粥是現熬的。
豬肝青菜粥,清香撲鼻,色澤誘人。
司顏揚眉:“你做的?”
陸湛微笑間,有些遲疑的道:“實不相瞞,往常,都是在下爲娘子烹煮的多。”
世人眼中的他,是倉州首富陸家二郎。
錦衣玉食,自是不會親自下廚。
但他更不想被女刺客的廚藝荼毒。
烹飪一事,雖繁瑣了些,於他卻不算難事。
扮成賢良煮夫,亦有他的考量。
司顏很是意外,但不吭聲。
既是常做的,那她便要習以爲常。
卻在嚐了一口後,烏黑的眼睛睜大。
竟是如此的好吃。
一個郎君,廚藝竟比女郎有天賦。
這應該嗎?
她總覺得,哪裏沒對。
陸湛似懂她,舀起一勺粥,動作優雅自然,笑容卻有些微的苦澀:
“娘子行俠仗義,日理萬機,爲夫只盼着能借此,讓娘子在外奔波勞碌時,能多念着家中這一口溫熱,記得早些歸來。”
言辭懇切又委屈,仿佛他鑽研廚藝的所有目的,不過是爲了在她江湖馳騁之餘,能有一份牽絆,一份等候。
司顏了然。
先征服她的胃,從而征服她的心。
看不出來,他竟如此心機。
司顏輕蔑地翹了下唇,“不是說‘君子遠皰廚’?”
他這樣君子中的君子,竟也甘願沾染柴米油鹽。
以及……她該是個很有學問的女郎。
竟能脫口而出這樣的話。
陸湛聞言,也是微怔。
不愧是‘幽冥閣’頭牌殺手,是有些才學的……只是過於疏淺了些。
這句名言,不該是這麼理解的。
該他表演了。
陸湛眼底漾開真切的笑意,仿佛被她這話引出了幾分真性情。
“娘子此言差矣。”
他搖頭,語氣溫和道:“‘君子遠庖廚’,其本意乃是‘君子不忍見其生、聞其聲,故遠屠宰之事,以全仁心’,並非意指君子就該十指不沾陽春水,更非將庖廚之事視作低賤,強分貴賤男女。”
“說到底,不過是一種‘眼不見爲淨’的自欺欺人罷了。若真恪守此道,豈非連飯食都勿需入口了?”
“人生於世,皆有口腹之欲,烹煮食材,使之化爲滋養身心的美味,本就是一件極自然、甚至可稱得上風雅的事。親手爲之,方能知其不易,亦能得其真趣。偏偏有懶夫,借此逃避家務,還沾沾自喜,以爲老祖宗明鑑……”
這番話他說得坦然從容,並非刻意標新立異,而是發自內心地如此認爲。
這份骨子裏對世間萬物皆存的一份平等看待,該是格外真切動人的。
可司顏眸光流轉,笑了聲:“強詞奪理,我又沒說不喜。”
解釋那麼多做什麼?
實際上,有此居家良夫的感覺很不錯。
自己從前,莫非是大女子主義了些?
柴米油鹽,藍顏添香,妻復何求?
司顏心中多有愧疚,搬起椅子坐近陸湛。
陸湛渾身僵硬,眉頭微皺。
是他表達過頭了嗎?
女刺客腦回路本就不太正常,讓她依賴欣賞,又不會激起她非分之想的這個度,着實不太好拿捏。
陸湛生平頭一次在一件事情上,感到沒底。
這種掌控不住的感覺,讓他些微焦慮,又些微地激起了挑戰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