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粗暴地停在一條相對僻靜的斷頭路盡頭,引擎蓋下冒出陣陣白煙,混合着輪胎摩擦後的焦糊味。暫時甩開了追擊,但每個人都清楚,這只是風暴眼中短暫的間隙。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後座的曹朔身上。
他蜷縮着,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牙關緊咬,發出咯咯的聲響,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左臂上,那被暗紅色詭異物質浸透的繃帶下,仿佛有熔岩在流動,皮膚被撐得近乎透明,血管猙獰地凸起,散發着一種不祥的、微弱卻灼熱的光芒。那光芒並非完全混亂,隱約構成某種難以理解的、破碎的晶體脈絡狀紋路。
劇痛和一種源自細胞深處的、狂暴的撕裂感幾乎要摧毀他的意志。但他硬是沒發出一聲慘叫,只有喉嚨深處壓抑不住的、野獸般的低吼。
“按住他!”夏晝的聲音冷冽如冰,他從駕駛座翻身過來,緋紅的瞳孔死死盯着曹朔變異的手臂。
司凱和江未言立刻上前,用力按住曹朔的肩膀和右臂。秦雯拿出急救剪,顫抖着想要剪開繃帶,卻被夏晝阻止。
“別動!能量不穩定,強行解除束縛可能引發更劇烈的爆發!”夏晝快速說道,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常規方法無效。感染源自“九式”,一種他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力量。他自己,就是這種力量作用下的幸存者,或者說……改造體?
一個極其大膽、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他的腦海!
既然他是直接接觸“九式”原初樣本而存活並產生異變,那麼對於這種由“九式”衍生出的感染,是否……以毒攻毒,才是唯一可能的生路?用更高濃度、更本源的“九式”能量,去壓制、去平衡、甚至去“覆蓋”這失控的變異?
賭!這是一場豪賭!賭贏了,曹朔可能獲得一線生機,甚至因禍得福;賭輸了,可能就是瞬間的能量過載,徹底湮滅!
但沒有時間猶豫了!曹朔的狀態正在急速惡化,那手臂散發出的能量波動越來越不穩定!
“小凱!把我座位下面的那個銀色金屬箱拿過來!快!”夏晝厲聲下令,語氣中是前所未有的急迫。
司凱連滾爬爬地沖到前座,拖出一個看起來就異常堅固、有着復雜生物鎖和物理鎖雙重保險的銀色箱子。這是夏晝離開別墅時,從武器櫃最深處取出的,誰也沒告訴裏面是什麼。
夏晝快速進行虹膜和指紋驗證,輸入一長串密碼。
“咔噠”一聲,箱蓋彈開。
一股冰冷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氣息瞬間彌漫開來!車廂內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幾度。
箱內襯着深色的吸能材料,中央,一塊只有拇指指甲蓋大小、卻呈現出完美菱形切割的猩紅色晶體,正靜靜地躺在那裏。它深邃無比,內部仿佛有星雲在緩慢旋轉、坍縮,散發着一種純粹、原始、令人心悸的強大能量波動。與武器中那些細微的結晶粉末完全不同,這是未經稀釋、未經改造的“九式”原晶碎片!
所有人的呼吸都爲之一窒!僅僅是看着它,就感到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與敬畏!
“老師!你要幹什麼?!”莫澤驚駭道。
夏晝沒有回答。他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極其小心地用特制的鑷子,夾起了那枚微小卻重若千鈞的晶體碎片。他的動作輕柔到了極致,仿佛生怕驚擾了其中沉睡的洪荒之力。
他的緋紅眼眸中閃爍着決絕的光芒。他看向痛苦掙扎的曹朔,沉聲道:“曹朔!聽着!這是唯一的機會!要麼控制它,要麼被它吞噬!沒有第三條路!忍住!”
說完,不等任何人反應,他猛地用鑷子尖端,極其快速地在曹朔那變異手臂繃帶光芒最盛、能量波動最劇烈的中心點,輕輕一刺!
仿佛熱刀切入了凝固的油脂!
那枚“九式”原晶碎片在接觸到曹朔皮下涌動的詭異能量的瞬間,竟微微亮了一下!
“呃啊啊啊啊——!!!!”
曹朔終於無法抑制,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完全不似人聲的慘嚎!整個身體猛地弓起,司凱和江未言幾乎按不住他!
他手臂上那暗紅色的光芒驟然爆發,變得無比刺眼,仿佛一顆小太陽在他皮下被點燃!恐怖的灼熱感甚至讓按住他的人都感覺皮膚刺痛!
所有人都閉上了眼,或扭過頭,心提到了嗓子眼,秦雯更是嚇得捂住了嘴,淚水奔涌。
夏晝死死盯着那爆發的光源,鑷子依舊穩穩地抵在那裏,他的紅色瞳孔似乎也受到牽引,變得更加深邃明亮。
預想中的徹底爆炸或者湮滅並沒有發生。
那刺目的光芒在爆發到極致後,並沒有擴散,反而如同受到了某種更強的吸引,開始瘋狂地向那枚“九式”原晶碎片刺入的點倒卷而回!
仿佛那碎片是一個無底的黑洞,正在貪婪地吞噬着曹朔體內失控暴走的能量!
曹朔的慘叫聲漸漸變成了痛苦的呻吟,身體抽搐的幅度明顯減小。
幾秒鍾後,光芒徹底消失。
曹朔手臂上那猙獰的凸起和詭異的脈絡紋路也如同潮水般退去,皮膚恢復了正常的顏色,只是那被刺破的繃帶處,留下了一個極小的、仿佛被激光灼燒過的焦黑點,不再有絲毫光芒滲出。
他整個人虛脫般地癱倒在座椅上,渾身溼透,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眼神渙散,但其中的痛苦之色已然消退。
手臂上那折磨了他一路的灼痛和撕裂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疲憊,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經歷過徹底淬煉後的空洞與平靜。
夏晝迅速將那塊似乎毫無變化的“九式”原晶碎片收回金屬箱,死死鎖緊,仿佛關押了什麼可怕的魔鬼。他的額頭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剛才那短短幾秒,對他的精神負荷也極大。
車內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虛脫的曹朔,又看看那被鎖回的銀色箱子,最後目光落在夏晝身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後怕和一種深深的敬畏。
他們剛剛目睹了一場發生在微觀世界的、凶險萬分的能量戰爭。
“他……他沒事了?”司凱的聲音帶着顫抖。
夏晝探了探曹朔的頸動脈,又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正常,沒有變紅的跡象),微微鬆了口氣:“暫時……穩定了。變異被強行中止並……吸收了。”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這瘋狂的賭博,似乎……賭贏了?
但沒人敢放鬆。誰也不知道這穩定是永久的,還是暫時的。那枚碎片到底對曹朔做了什麼?只是清除了感染,還是留下了更深的、未知的烙印?
就在這時,負責警戒的莫川悅突然壓低聲音驚呼:“外面!有車過來了!不是感染者!速度很快!”
剛剛經歷完內部危機的衆人,神經瞬間再次繃緊!
夏晝猛地看向車外,只見塵土飛揚中,幾輛改裝過、焊接着粗糙鋼板、看起來充滿匪氣的越野車,正引擎轟鳴着,從斷頭路的入口處朝他們包抄過來!車上的人拿着各式各樣的武器,眼神凶狠,顯然來者不善!
是剛才無線電裏求救信號提到的“伏擊者”?還是另一波趁火打劫的幸存者?
才出虎穴,又入狼窩!
夏晝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銳利,剛剛消耗的精神力似乎被新的危機強行提振起來。
“準備戰鬥。”他低聲命令,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更多的,是冰冷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