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神錘”落成、萬民朝拜的狂熱浪潮漸漸平息之後,一項足以被載入靖陽縣、乃至整個大乾王朝史冊的浩大工程,在盤龍江畔,正式拉開了序幕。
“以工代賑”!
這四個字,在楚塵的親自擘畫之下,不再是一句空洞的口號,而是被賦予了超乎時代想象的、堪稱恐怖的組織力與執行力!
數千名曾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只能在城外等死的災民,在一夜之間,被一股無形的大手,高效而有序地整合了起來。
楚塵借鑑了前世最基礎的工程管理經驗,在王修和李四海那幾乎要驚掉下巴的目光中,大筆一揮,將所有災民,以一百人爲一“隊”,十隊爲一“部”,分成了數個工程部。
每隊設隊長,每部設總領。職責分明,層層遞進,令行禁止!
每日清晨,天還未亮,數千人組成的工程大軍,便會在各自總領的帶領下,奔赴西山腳下的工地。那裏,“靖陽縣農具革新司”的工坊早已是爐火熊熊,一柄柄閃爍着森然寒光的嶄新工具——鐵鎬、鋼釺、鐵鍬、獨輪車……如同小山一般,堆積在工坊之外。
“第一部,上前領取工具!”
“第二部,準備!”
在各部總領的指揮下,數千人非但不亂,反而井然有序,按照編制,上前領取那些足以讓任何一個士兵都眼紅不已的“神兵利器”。
而每當一個工隊的隊長,從王大錘那布滿老繭的手中接過最後一柄鐵鎬時,他都會無比虔誠地、發自內心地,從懷裏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雙手奉上。
“王師傅,這是我們隊的‘技術使用與折舊費’!請您務必轉交神仙大人!感謝大人賜予我等神兵,讓我等有了一口飯吃!”
“好!好樣的!”王大錘接過銀票,老懷大慰地拍着對方的肩膀,“放心,大人的恩情,老漢我都記着呢!你們好好幹,絕不能辜負了大人的期望!”
這一幕,每日清晨,都會在工地上準時上演。
而楚塵,則會在此時,“恰好”背着手,巡查到此。他會一臉肅穆地從王大錘手中接過那疊厚厚的銀票,然後當着所有人的面,將其交給身後的王修。
“王主簿,記着,這筆錢,乃是‘神錘’的維護基金,更是我靖陽縣百姓自強不息的血汗錢!一文一毫,都必須給本官記清楚了!它將用於我縣未來的道路修繕、學堂興建!此乃……‘靖陽縣發展基金’的雛形啊!”
一番話說得是冠冕堂皇,大義凜然。
周圍的災民和工匠們聽了,無不感動得熱淚盈眶,只覺得這位神仙大人,不僅賜予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更是在爲他們的子孫後代,謀劃一個光明的未來!
一時間,山呼萬歲的聲音,此起彼伏。
只有楚塵自己心裏清楚,這個所謂的“發展基金”,現在只有一個管理人,那就是他自己。而他每日,都會從中“提取”一百兩作爲“管理與運營費用”,準時準點地完成自己的貪污KPI。
貪得名正言順,貪得萬民稱頌!
這,才叫專業!
……
“吼!吼!吼!”
西山腳下,號子聲震天動地。
數千名手持“神兵”的工人,在各自隊長的帶領下,向着那堅硬的青岡岩山體,發起了人類歷史上最悲壯、也最高效的沖鋒!
“鐺!鐺!鐺!”
鋼釺與鐵錘的撞擊聲,連綿不絕,響徹山谷。
在那些由水力鍛錘鍛造出的、擁有着超越時代硬度的鋼釺面前,以往堅不可摧的岩石,竟如同豆腐一般脆弱。大塊大塊的碎石,被不斷地從山體上剝離下來,再由一輛輛獨輪車,高效地運往後方,用於鋪設渠基。
工程的進度,快得令人難以置信!
僅僅十天時間,一條寬達三丈、深達一丈的引水渠雛形,便已經硬生生地,向西山山脈,推進了整整一裏地!
這在過去,是需要數千民夫,耗費數月乃至一年,都未必能完成的奇跡!
災民們不再是災民。
他們成了這個時代最偉大的建設者!
他們用自己的汗水,換來了每日足以讓一家老小吃飽的糧食,甚至還有幾文錢的工錢結餘。他們的臉上,不再有麻木和絕望,取而代之的,是充滿了希望和幹勁的、被汗水浸透的笑容。
整個靖陽縣,都因爲這個浩大的工程,而煥發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蓬勃的生機!
然而,有人歡喜,就有人愁。
張府。
曾經門庭若市、賓客盈門的張府,如今卻是門可羅雀,一片死寂。
書房內,張德彪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短短十數日,他仿佛老了十幾歲,曾經滿面紅光的臉上,如今只剩下病態的蒼白和深深的恐懼。
“怎麼樣?今天的糧,賣出去了多少?”
每當管家進來匯報,他都會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問道。
而每一次,管家帶給他的,都是同樣的、足以讓他心肌梗塞的答案。
“老……老爺,今天……一斤都沒賣出去。”
“廢物!”張德彪一把將桌上的茶具掃落在地,發出一陣刺耳的碎裂聲。
他徹底傻眼了。
他發現自己的糧食,真的賣不出去了!
那些曾經在他糧鋪前爲了半碗米而磕頭的災民,如今成了收入穩定的“光榮工人”。他們每日在工地食堂就能吃飽肚子,領到的工錢,足夠他們在李四海的糧鋪裏,光明正大地買米,根本不再需要他那點帶着施舍意味的“低價糧”。
他的價格戰,已經不是笑話了,而是成了一個巨大的、血淋淋的傷口,正在瘋狂地吞噬着他的財富!
他囤積在數十個倉庫裏的海量糧食,因爲天氣潮溼,已經開始出現了發黴的跡象!每日扔掉的壞糧,都夠數百人吃上一天!
他的心在滴血,他的精神,正在崩潰的邊緣。
他想過降價,想過比李四海賣得更便宜,甚至想過白送!
可他驚恐地發現,已經沒人信他了!
百姓們寧願相信那位能創造“神跡”的楚青天,也不願再相信他這個劣跡斑斑的“張扒皮”。
他被孤立了。
被整個靖陽縣,徹底拋棄了。
這才是真正的陽謀!
楚塵從頭到尾,甚至沒有正眼看過他一次,沒有針對他下達過任何一道命令。
但楚塵所做的每一件事,卻都像是一柄無形的巨錘,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砸在了他的根基之上,讓他引以爲傲的財富帝國,搖搖欲墜,瀕臨崩塌!
“不行……絕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
張德彪赤紅着雙眼,如同輸光了所有籌碼的賭徒,臉上浮現出一抹瘋狂的獰笑。
“楚塵,你不是想當神仙嗎?你不是想當救世主嗎?”
“我,就讓你這救世的美夢,變成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