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金陵，秦淮河畔柳絮紛飛。
李蓮花與方多病漫步在青石路上，距離西域之事已過去半年光景。這半年來他們看似遊山玩水，實則一直在暗中查訪月影司殘黨的動向。
“李蓮花，你說雲淵那小子在西域過得如何？”方多病咬着剛買的糖葫蘆，含糊不清地問。
李蓮花望着河面上往來如織的畫舫，唇角微揚：“明月左使爲人剛正，有她教導，雲淵必不會走偏。”
話音未落，前方貢院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只見一群官差押着幾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走來，爲首的書生滿面悲憤，高聲呼喊：
“冤枉！江南科舉舞弊，爲何要拿我們寒門學子頂罪！”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個個面露不平。方多病拉住一位老伯詢問，老伯嘆道：“造孽啊！聽說今科試題泄露，那些富家子弟早就知道了題目。如今東窗事發，反倒抓了幾個沒背景的讀書人頂罪。”
李蓮花眉頭微蹙：“科舉乃朝廷掄才大典，若是連這都能舞弊，天下寒門學子豈不心寒？”
方多病義憤填膺：“這事不能不管！李蓮花，咱們得查個水落石出！”
是夜，二人趁着月色潛入貢院。方多病憑借着天機堂少主的身份，很快就在卷宗庫中找到了今科考試的記錄。
“奇怪...”方多病翻看着試卷，“這些中舉的卷子，破題方式如出一轍，像是同一個老師教的。”
李蓮花接過試卷細看，目光忽然一凝。他在一份試卷的角落，發現了一個極小的印記——那是一只展翅的玄鳥，與當年在青州見過的“幽冥雀”有七分相似。
“看來，這不只是普通的科舉舞弊。”李蓮花輕聲道。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冷笑：“既然發現了，就別想走了！”
數十道黑影從窗外躍入，手中兵刃寒光閃閃。爲首的是個蒙面人，聲音嘶啞：“李蓮花，方多病，你們敢壞我們好事，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
方多病玉笛橫在身前：“你們是什麼人？”
蒙面人獰笑：“到了地府，去問閻王吧！”
激戰一觸即發。這些殺手武功詭異，配合默契，顯然不是普通江湖人士。更讓李蓮花心驚的是，他們的招式路數，竟與月影司有幾分相似。
“小心！”李蓮花推開方多病，避過一道淬毒的暗器。
就在二人漸感不支時，一道凌厲的刀氣破空而來！
刀光如月，寒氣逼人，瞬間就逼退了數名殺手。一個黑衣男子持刀而立，身姿挺拔如鬆，不是笛飛聲又是誰？
然而此刻的笛飛聲，卻與往日判若兩人。
他的刀還懸在半空，但目光已經牢牢鎖在了李蓮花身上。那雙總是冷若冰霜的眼眸，此刻竟翻涌着難以抑制的波瀾。
“李相夷...”他幾乎是咬着牙念出這個名字，聲音裏帶着難以置信的顫抖，“你果然沒死。”
李蓮花無奈地笑了笑：“笛盟主，別來無恙。”
笛飛聲突然收刀入鞘，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李蓮花的手腕。這個動作快得連方多病都沒反應過來。
“你的脈象...”笛飛聲指尖運力，仔細探查，眼中閃過驚異之色，“碧茶之毒...解了？”
李蓮花輕輕抽回手：“此事說來話長。”
笛飛聲卻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他的話，突然仰天長笑。這笑聲如此暢快，與他平日冷峻的形象判若兩人。
“好！好！好！”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眼中燃燒着熾熱的戰意，“既然毒已解，功力已復，那你我東海之約，也該履行了！”
方多病急忙插話：“喂喂喂，笛飛聲，李蓮花身體才剛剛恢復，你怎麼一見面就要打架？”
笛飛聲根本不理會方多病，目光灼灼地盯着李蓮花：“東海之濱，你我一戰，勢在必行。”
李蓮花卻搖了搖頭：“笛盟主，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李相夷了。”
“什麼意思？”笛飛聲眉頭緊鎖。
“意思是...”李蓮花輕撫着袖中的蓮花玉佩，“我現在只是李蓮花，一個普通的遊醫。打打殺殺的事，不適合我。”
笛飛聲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要爽約？”
“不是爽約，是放下。”李蓮花平靜地看着他，“這些年，我學會了一件事——這世上不是所有約定都必須要履行，也不是所有比試都非要分出勝負。”
笛飛聲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從他眼中找出半分玩笑的意味。但李蓮花的眼神清澈見底，只有一片雲淡風輕。
良久，笛飛聲忽然冷笑一聲：“你以爲你不應戰，我就拿你沒辦法？”
他轉向那些尚未撤離的蒙面人，眼中寒光乍現：“既然李神醫不願動手，那就讓這些雜碎來見證，我這一年的長進！”
刀光再起，這一次比方才更加凌厲。笛飛聲仿佛要將所有的失望與憤怒都發泄在這些殺手身上，刀刀致命，毫不留情。
方多病看得目瞪口呆，悄悄湊到李蓮花耳邊：“他這是...生氣了？”
李蓮花輕嘆一聲：“他一向如此。”
不過片刻，那些蒙面人已經倒了一地。笛飛聲收刀回鞘，看也不看地上的屍體，轉身對李蓮花道：
“你不應戰，我就跟着你。直到你願意拔劍爲止。”
方多病頓時急了：“笛飛聲，你這不是耍無賴嗎？”
笛飛聲根本不理會他，只是死死盯着李蓮花。
李蓮花與他對視片刻，忽然笑了：“既然如此，那就請笛盟主助我們一臂之力。”
他從懷中取出那份試卷，指着角落的玄鳥印記：“笛盟主可認得這個標記？”
笛飛聲眼神一凜：“玄鳥...你們也在查這個組織？”
“也？”李蓮花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字。
笛飛聲沉聲道：“我追查這個組織已經半年。他們勢力龐大，滲透朝野，專門網羅各派武功秘籍。科舉舞弊，恐怕只是他們計劃中的一環。”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射進一支響箭。笛飛聲伸手接住，箭上綁着一封密信。
“明日午時，雞鳴寺塔頂，以刀換人。”
信上沒有署名，只畫着一只玄鳥。
笛飛聲握緊信紙，指節發白：“他們抓了蘇小慵。”
方多病驚訝道：“蘇姑娘？她怎麼會...”
笛飛聲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她一直在幫我查這個組織，定是身份暴露了。”
李蓮花輕輕按住笛飛聲的肩膀：“明日我們同去。既然是老朋友，自然要共同進退。”
笛飛聲看着李蓮花，難得地沒有反駁。但那雙眼睛裏，分明還燃燒着未熄的戰意。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金陵城的夜色中，暗流正在涌動。而這個以玄鳥爲標記的神秘組織，終於露出了它的第一根羽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