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完全躍出雲海,將落霞山染成一片金黃。石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月影司殺手的屍體,唯一幸存的面具人右使被方多病用特制繩索捆得結結實實。
鏡君盤膝坐在石台中央,正在調息運氣。鏡靈入體後,他蒼白的臉色逐漸紅潤,周身隱隱有光華流轉。最奇妙的是,他的雙眼不再是一片銀白,而是恢復了常人的瞳色,只是偶爾還會閃過一絲鏡光。
"感覺如何?"李蓮花關切地問道。
鏡君睜開眼,神情復雜:"從未這般好過。鏡靈不僅化解了蠱毒,更修補了我受損的經脈。"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只是...代價太大了。"
他的目光落在李蓮花手中那面失去光澤的照心鏡上。曾經的聖物如今只是一面普通的青銅鏡,鏡鈕上的蓮花黯淡無光。
方多病提着被俘的面具人走來:"這家夥嘴硬得很,什麼都不肯說。"
李蓮花接過照心鏡,輕輕摩挲鏡面:"無妨。既然師娘留下線索指向西域,我們便去一趟。月影司既然在西域活動,總會留下痕跡。"
"西域路途遙遠,而且..."方多病欲言又止地看了鏡君一眼。
鏡君立即明白他的顧慮,緩緩站起身:"從今往後,世上再無鏡君。"他鄭重地向李蓮花行了一禮,"母親爲我取名雲淵,只是這些年來,我早已忘記了這個名字。"
李蓮花扶住他:"雲淵...好名字。師娘若在天有靈,定會欣慰。"
被縛的面具人突然冷笑:"天真!你們以爲西域是那麼好去的?月影司經營西域數十年,早就布下天羅地網。就憑你們三人,簡直是去送死!"
"哦?"李蓮花不以爲意,"既然如此,閣下何不與我們同行?也好讓我們見識見識月影司的手段。"
面具人臉色驟變:"你...你要帶我去西域?"
"自然。"李蓮花微笑,"有閣下這位月影司右使做向導,想必能省去不少麻煩。"
就在這時,曹雲軒帶着漕幫弟子匆匆趕來。看到滿地的屍體,這位年輕的少幫主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李大夫,方少俠,你們沒事吧?"
"無妨。"李蓮花指了指被縛的面具人,"曹少幫主,勞煩準備一輛馬車,我們要去西域。"
曹雲軒雖然驚訝,但還是立即吩咐手下準備。趁着這個空當,李蓮花將照心鏡小心包好,收入懷中。
"師兄,"雲淵突然開口,"在出發前,我想再去一個地方。"
"何處?"
"母親生前居住的草廬。"
芩婆的草廬坐落在雲城郊外的竹林深處。這裏幽靜雅致,與世隔絕,正是她晚年清修之所。
推開竹門,屋內陳設簡單,一桌一椅一榻,牆上掛着一幅山水畫。雲淵輕車熟路地走到牆邊,在畫後的暗格中取出一本泛黃的筆記。
"這是母親的手札。"他小心翼翼地翻開,"裏面或許有關於月影司的記載。"
三人圍坐在竹桌前,仔細翻閱筆記。芩婆的字跡清秀工整,記錄着她一生的見聞與感悟。
在筆記的後半部分,他們果然找到了關於月影司的記載:
"月影司,源出西域拜月教,司中收藏上古秘寶無數。甲子年之變,師兄盜照心鏡叛出,司中震怒,誓要追回聖物..."
看到這裏,雲淵的手微微顫抖:"原來...母親說的是真的。師祖確實盜取了照心鏡。"
方多病不解:"既然如此,師祖爲何要這麼做?"
李蓮花繼續往下看,找到了答案:
"...師兄言,月影司欲以照心鏡開啓幽冥之路,禍亂人間。盜鏡實爲阻其陰謀..."
筆記到這裏突然中斷,後面幾頁被人爲撕去。在最後一頁,只有一行匆匆寫就的小字:
"月影司總部,藏於樓蘭古城之下。"
"樓蘭..."方多病若有所思,"那個在沙漠中消失的古國?"
雲淵點頭:"傳說樓蘭古城被流沙吞噬,沒想到月影司的總部竟然在那裏。"
李蓮花合上筆記,目光深邃:"看來這一趟西域之行,勢在必行了。"
當天下午,一切準備就緒。曹雲軒不僅準備了馬車和盤纏,還特意派了四名精幹的漕幫弟子隨行。
"此去西域路途艱險,這些弟子熟悉沿途水道,或許能幫上忙。"曹雲軒誠懇地說。
李蓮花謝過他的好意,但只收下了盤纏:"月影司勢力龐大,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臨行前,雲淵獨自在芩婆屋裏呆了許久。當他回來時,眼中雖然還有悲傷,但更多了一份堅定。
"母親,我會繼承您的遺志,阻止月影司的陰謀。"
馬車緩緩駛出雲城,向西而行。被縛的面具人坐在車廂角落,始終沉默不語。
方多病駕着車,忍不住問道:"李蓮花,你怎麼確定這家夥會乖乖帶路?"
李蓮花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因爲他體內的蠱毒,還需要我的解藥。"
面具人猛地抬頭:"你...你什麼時候..."
"在你昏迷的時候。"李蓮花淡淡道,"月影司擅長用蠱,我自然要有所防備。"
雲淵好奇地問:"師兄也懂蠱術?"
"略知一二。"李蓮花看向窗外,"師娘的手札裏,記載了不少破解蠱毒的方法。"
馬車一路西行,沿途景色逐漸變化。青翠的山巒被荒涼的戈壁取代,空氣也變得幹燥起來。
三日後,他們抵達了西域邊境的第一個重鎮——玉門關。
這裏商旅雲集,各族雜處。長街上隨處可見戴着面紗的西域女子,空氣中彌漫着香料的味道。
"今晚在此歇息。"李蓮花決定,"明天再繼續趕路。"
他們找了一家看起來還算幹淨的客棧住下。方多病負責看守面具人,李蓮花和雲淵則到市集上采購補給。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雲淵顯得有些緊張。這是他第一次來到西域,也是他第一次以真實身份面對這個世界。
"放鬆些。"李蓮花低聲道,"月影司雖然勢力龐大,但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動手。"
在一個賣香料的攤位前,李蓮花突然停下腳步。他拿起一束幹枯的花草,放在鼻尖輕嗅。
"這是什麼?"雲淵好奇地問。
"迷轂草。"李蓮花眼中閃過一道光,"月影司用來控制教徒的秘藥。"
攤主是個滿臉皺紋的老者,聞言驚訝地看了李蓮花一眼:"客人好眼力。這迷轂草只有月影司的人才認得。"
李蓮花不動聲色:"老人家也知道月影司?"
老者壓低聲音:"在這玉門關,誰不知道月影司?他們控制着通往西域的所有商路,連官府都要讓他們三分。"
雲淵忍不住問:"月影司的總部在哪裏?"
老者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聲音更低了:"據說在沙漠深處的樓蘭古城。但具體位置,沒人知道。"
回到客棧,李蓮花將迷轂草放在桌上,神色凝重。
"看來月影司在西域的勢力,比我們想象的還要龐大。"
方多病檢查着面具人身上的繩索:"這家夥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聲異響。李蓮花反應極快,袖中銀針疾射而出。
"叮"的一聲,一枚飛鏢被銀針擊落。飛鏢上系着一卷紙條。
李蓮花小心地展開紙條,上面用西域文字寫着一行字:
"明日子時,駝隊營地,以鏡換人。"
"他們知道我們來了。"方多病臉色一變。
雲淵擔憂地看着李蓮花:"師兄,要不要換個路線?"
李蓮花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我們按時赴約。"
他走到面具人面前,解開了他身上的繩索:"回去告訴你的主子,明日子時,我會帶着照心鏡前去。"
面具人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要放我走?"
"沒錯。"李蓮花微笑,"不過在你走之前,我要你帶句話。"
"什麼話?"
"告訴月影司主,芩婆的傳人,前來拜會。"
面具人深深地看了李蓮花一眼,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方多病急道:"李蓮花,你這是放虎歸山啊!"
"未必。"李蓮花看向窗外的月色,"有時候,讓敵人主動現身,比我們漫無目的地尋找要有效得多。"
雲淵若有所悟:"師兄是想引蛇出洞?"
"不錯。"李蓮花點頭,"月影司既然想要照心鏡,就一定會來。而我們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摸清他們的底細。"
他取出那面失去靈性的照心鏡,輕輕擦拭鏡面。
"明日子時,一切自見分曉。"
窗外,一輪彎月高懸天際,灑下清冷的光輝。在這西域的夜空下,一場新的較量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