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影響最多的是蘇怡妍,婚事上,男兒家到底更容易些。至於三小姐,不過是長房的庶女而已,門戶上,本來也是要低嫁的,再低還能低到哪裏去呢,何況才十歲,再過幾年,這件事的影響就更小了。
如果這門婚事退了,她嫁個低門第的人家,妹妹一定會被壓的不好高嫁。前些天,她只顧上傷心,這幾天哭夠了,冷靜下來分析利害。她還是覺得這門親事不能退,尤其剛剛父親所言。若是退了,只怕於祖父仕途也有礙的,那就更不能退婚了。
蘇家雖然只有蘇怡雅訂婚了,但是蘇家的兩個少爺也到了年歲,這兩三年的只怕要將婚事落定,蘇怡妍的年紀,現在開始相看,也不算早。
蘇怡妍看大家,從頭到尾只討論這門婚事的去留,應該是已經認定傅家四爺的外室有孕和風流韻事,一致認爲這門婚事不太可取。她雖有懷疑事實真僞,尚未查實,也不便勸慰。
“好孩子,快起來。”蘇老夫人示意,兄妹幾個忙將蘇怡雅從地上扶起來。
“朝堂之事,有你祖父和父親料理,不是你該操心的。你哥哥兄弟都是男兒家,將來婚事高低,主要看他們自己本事,若是能高中三甲,婚事就好說了。就算不能,婚事上總比女兒家容易些。至於妍姐兒。”蘇老夫人手裏轉動的佛珠停了一瞬,頓了頓,又溫聲安慰道:"你二妹妹.....,我已經盤算過,嫁個低些的門戶,多多陪上些嫁妝,過個殷實的好日子,祖母就心滿意足了。"
這也是爲什麼當初將蘇怡雅定給傅家的原因之一,總不能蘇家的女兒,各個都低嫁。
蘇老夫人沒有說明,衆人也心領神會。
本來若只是喪母的話,已經在五不娶之列,所謂,逆家子不取;亂家子不取;世有刑人不取;世有惡疾不取;喪婦長子不取。
僅僅是喪母之女就不好婚嫁了,何況她還是父母雙亡的,還有命格太硬了一說。
蘇毅安同她就又不一樣了。
如果是男方父母雙亡,則女子進門無人管束,可以當家做主,不用等着熬成婆。這一條,於婚嫁上不僅無礙,反而得世人青睞。事實就是對女子如此不公平。
蘇怡雅聽聞,眼淚不自主的順着白皙稚嫩的臉頰,緩緩流下來。這次卻不是因爲恐婚,而是感動。
“祖母,雅兒已經決定,不退親了。”蘇怡雅拿着湘綢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若是那些攀附權貴之家,婚事都是長輩的一言堂,哪裏有女兒的申訴之地。如今全家爲我,多番打探,窮盡所能。雅兒沒有什麼不知足的,將來福禍未可知,雅兒總要搏一搏才可。”
蘇怡妍不禁有些同情,這話,大姐姐分明是在自己勸自己。
婚姻一事上,須知,選擇永遠大於努力。女子,嫁對了那就是躺贏,嫁錯了,生不如死的也有。
如果這個外室是真的,你搏一搏,人家更會搏一搏。人家搏一搏,爲了沖破階層,擺脫低賤的出生,實現人生的逆襲,從此過上高門大戶錦衣玉食的好日子。
你一個大家小姐,榮華富貴什麼都不缺,嫁人一開始就是圖一個有情郎,過一段平穩幸福的人生。跟一堆沒有身份的外室和可能出現的妖嬈侍妾搏一搏,就算將來贏了那些侍妾外室的,這一生也是輸了,輸得徹頭徹尾。
至於自己的婚事,蘇怡妍本來是要等大姐姐的婚事訂好了,就開始給自己盤算的,如今橫生枝節,不得不暫時往後推一推了。所謂的盤算,當然也不是聽祖母的,選個門戶低微的人家,平順的過一生。
蘇大爺對於女兒的識大體,表示很欣慰:“雅姐兒,你這麼識大體,父親定不會教你受委屈,將來在婆家,不論遇到什麼,父親都會給你撐腰的。如今傅家理虧在先,有着這些把柄,將來傅家若是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也是咱們蘇家占理。你嫁過去是正室,誰也不能把你怎麼樣。”
蘇怡妍一直都覺得,大伯是個古板且稍微迂腐的士大夫。
等着人家對不起我們了,再討公道,公道討回來了有什麼用呢,偏偏士大夫,要的就是爭着一口氣。
過日子要的是幸福美滿,不是有理走遍天下,看誰在道德制高點誰就贏了。況且,傅家四爺能做出這種事情,傅家從頭到尾都沒有人露面就這個事情,跟蘇家通氣。大伯口中的把柄,只是我們自己以爲的把柄,如果人家不認同呢。
“你這話說的,城南胡家的大夫人,也是正室,那是什麼日子。”大夫人一激動就頂了回去。自己的小叔子生前沒有妾室和偏房,夫妻恩愛異常,可是自己的夫君呢,不僅妾室通房,連庶女都有。當初她給雅姐兒找婚事的時候,是希望她的夫君可以像自己小叔子一樣,沒有旁的女人,一心將自己的女兒捧在手心裏的,可如今情形跟自己想的差太遠了。
城南胡家的家主是京城裏出了名的寵妻滅妻,甚至到了因爲一個妾室,害死了正室的嫡長子的地步,正室爲此差點瘋魔,若不是正室還有其他孩子,只怕早就自縊而亡了。
爲此,胡大人被朝中御史參了一本。
因爲私德不休,家室不寧,寵妾滅妻,罔顧人倫,色令智昏,難當大任等等原因,直接從四品大員降到了六品小吏。
盡管這樣,胡大人還是沒舍得動他心愛的小妾一根毫毛,只是斷絕了抬平妻的念頭。並且還在後頭幾年,因爲差事不如以往繁忙了,他抽空跟小妾連生數子,驚掉了京中一衆人的下巴。那正室簡直成了京中所有人或同情和或嘲笑的重點對象。
蘇怡妍明白,男人和女人的思維就是如此的不同。
男人的世界裏,沒有休妻就不叫傷害,沒有廢棄嫡子的繼承權,就不算寵妾滅妻。女人的世界裏,男人納個妾,跟別人生個孩子,都是要挖心挖肝的事情。
所以,這樁婚事,被多番討論。在大夫人的眼裏,自然是自己的女兒幸福受到了威脅的緣故。但是蘇家的男人心裏,原因可能還有此舉打了蘇家的了臉面的問題。如果明知對方如此行事,還假作不知,硬是把女兒嫁過去,旁人議論起來,不定說,蘇家在攀附傅家。
“咳——”老夫人似是無意間咳了一聲,端起了桌上的茶盞潤了潤喉嚨。
蘇大夫人自知失言,訕訕的閉嘴不再言語。
“祖父、祖母,孫兒以爲,此事需要再調查一番爲佳。”蘇毅遠出言,緩解了自己母親的尷尬,也是給妹妹出主意。
“如今距離婚期尚早,不如細細查證,多掌握一些證據。這段日子,也看一下傅家的態度。在做打算不遲。雅姐兒,尚未及笄,年齡尚小,就算這門婚事不成,晚一兩年出嫁也無礙。”
“嗯,也可。”蘇老爺點點頭道,退婚不是小事,不能草草決定,還是多費些時日細細斟酌斟酌的好。
況且,老妻一直在各處打探世家子弟或者官家子弟,年齡上比妍姐兒長一兩歲的三四歲的都有,這裏頭的意思,她不說明說,他也知道。
這樣也好,萬一走到那一步,也不抓瞎,若是到不了那一步,也不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