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直到金鑫快吃完時,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是那種聽不出情緒的平穩,卻莫名地繞開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跳到了一個完全無關的話題上:

“巴黎最近有拍賣會,聽說有幾件不錯的珠寶和費丹旭的畫。”

金鑫咀嚼的動作頓了一下,有些詫異地抬眼瞥了他一下,隨即又垂下眼簾,含糊地“嗯”了一聲,算是聽到了,但完全沒有接話的意思。

她才不信他是突然有了閒聊的雅興。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但是費丹旭的畫呀!

如果說她有什麼長處?

四九城第一紈絝帶着她玩古董,鑑賞名畫算不算!

她喜歡逛潘家園,每次買回來的東西都是真貨,基本上沒有失手過。

費丹旭的畫,不是很貴,但是家族裏老祖宗寫過一條信息,費丹旭一幅畫是畫中畫,裏面有她喜歡蘇軾的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唉!蘇軾的現存的幾幅畫,她沒有錢買。

賀硯庭似乎也不在意她的冷淡,繼續用他那平淡無波的語調說道:“如果你有興趣,可以讓人送圖錄給你。或者,親自去看看。”

金鑫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終於正眼看向他,臉上掛起一個非常標準、非常客套、也非常假的社交笑容:

“謝謝賀總好意,不過我對那些沒什麼興趣。我大哥還在等我,下了飛機我就直接去找他了。”

她再次強調“我大哥”,像是在不斷加固自己的安全邊界。

賀硯庭深邃的目光在她那張假笑的臉上停留了兩秒,終於幾不可查地頷首,不再說話。

仿佛剛才那短暫的“閒聊”從未發生過。

飛機開始下降,穿透雲層,巴黎城市的輪廓逐漸清晰。

金鑫看着窗外,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這漫長而詭異的飛行,終於要結束了。

只要下了飛機,見到大哥,她就安全了。

至於賀硯庭……

她默默在心裏又給他貼上了一個“神經病”、“危險分子”、“離他遠點”的標籤。

飛機平穩降落在戴高樂機場的私人停機坪上。

艙門剛一打開,金鑫甚至等不及空乘完全放下舷梯,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拎起自己的小包,看也沒看賀硯庭一眼,只匆匆扔下一句:“再見,賀總。”

然後便像只逃離牢籠的小鳥,快步走了下去。

賀硯庭真想把她的翅膀折斷,但是更想看到她張揚無比伸出爪子。

清晨巴黎微涼的空氣撲面而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重新獲得了自由。

然而,她剛走下舷梯,腳步就頓住了。

停機坪上,並非空無一人。

幾輛黑色的豪華轎車靜靜地停在那裏,車旁站着幾名身着黑色西裝的男子,氣質冷峻,一看就非普通司機或保鏢。

而爲首的那個人……

金鑫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所有強裝的鎮定和疏離瞬間瓦解,委屈和依賴感後知後覺地涌了上來。

“大哥!”

她幾乎是跑着撲過去的。

金琛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絨大衣,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裏,俊朗的臉上帶着一絲疲憊(顯然是被她半夜吵醒沒睡好),但更多的是一種沉靜的守護姿態。

他張開手臂,接住了撲過來的妹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聲音低沉溫和:“嗯,到了。”

他的目光卻越過金鑫的頭頂,銳利如鷹隼般,精準地鎖定了剛剛出現在艙門口的那個男人——賀硯庭。

兩個男人的目光在巴黎清晨的空氣中相遇。

一個冷靜探究,帶着毫不掩飾的護犢和審視。

一個深邃難測,依舊平靜無波,卻仿佛蘊藏着無盡的風暴。

無聲的交鋒,已然開始。

金琛將金鑫稍稍護到身後,面對賀硯庭,臉上露出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屬於金氏集團繼承人的商業式微笑:

“賀總,好久不見。多謝你照顧我家鑫鑫。”

賀硯庭冷淡:“小金總,不用客氣,幫助鑫鑫,我也很高興。”

金琛笑眯眯:“告辭。”

二話不說,叫妹妹上車。

車隊平穩地駛離停機坪。

金琛揉了揉眉心,但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關切:

“說吧,在飛機上,怎麼回事?”

他了解賀硯庭,那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好心”捎人一程,更別提還特意發信息告知他航班號和抵達時間。

這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宣示和挑釁。

金鑫正憋着一肚子火和委屈呢,大哥一問,她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竹筒倒豆子般噼裏啪啦地開始說:

“還能怎麼回事!那個神經病!他居然跟我提聯姻!”

她聲音拔高,帶着難以置信的憤怒,“說什麼給我賀氏5%的股份,每月五百萬零花錢!大哥你說他是不是有病?!他圖什麼呀?圖我是個假千金好拿捏嗎?”

金琛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但並未打斷她。

金鑫越說越氣,語速更快:“我當然不同意啊!我就說這事得你和爸點頭才行。然後他就開始說些屁話!他居然……他居然挑撥離間!說我和你沒有血緣關系,走得太近會讓大嫂吃醋!放屁!大哥,我當時氣瘋了,我就……”

她頓了一下,聲音稍微低了一點,但依舊理直氣壯,甚至帶着點“你快誇我”的小得意:“我就給了他一巴掌!特別響!打他臉上了!”

她說完,昂起下巴,等着大哥的反應。

是誇她打得好,還是罵她太沖動?

金琛聽完,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沉默了幾秒。

他忽然輕笑了一聲,那笑聲裏聽不出是贊許還是無奈。他伸出手,不是打她,而是用指關節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力道不重,帶着點親昵的責備。

“膽子肥了你了,賀硯庭的臉你也敢打。”

他的語氣裏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或責怪,反而有一種近乎縱容的意味。

金鑫捂着額頭,嘟囔道:“誰讓他嘴賤!活該!打就打了,難不成他還敢因爲一個耳光就跟我們金家開戰不成?再說了,是他先招惹我的!”

“嗯,打就打了。”金琛的語氣平靜地附和,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確實欠打。”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變得深沉,看向金鑫:“然後呢?打完之後,他還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然後我就回房間睡覺了啊!醒來吃了個飯,我就讓他把機票錢結算給你,還警告他下次再亂說話就套他麻袋!”

金鑫揮了揮小拳頭,隨即又有點心虛地補充了一句,“呃……吃飯的時候,他好像提了句巴黎有什麼拍賣會,有費丹旭的畫什麼的,我沒搭理他。”

聽到“費丹旭的畫”,金琛的眼神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平靜。

他點了點頭,沒再追問細節,只是淡淡地說:“行了,知道了。這事我會處理。你這兩天就在我那兒好好待着,沒事別亂跑。”

“大哥,你不生氣?不覺得我惹了大麻煩?”她小心翼翼地問。

“麻煩?他賀硯庭主動來招惹你,就該想到可能會有的後果。打他一巴掌都是輕的。”

他重新看向金鑫,眼神裏是一種絕對的自信和護短:“在金家,還輪不到別人來教我妹妹怎麼做人。你沒錯,下次遇到這種嘴上沒把門的,照樣打。出了事,大哥給你兜着。”

這句話,像一顆定心丸,瞬間撫平了金鑫所有的不安和委屈。

她鼻子一酸,剛才在賀硯庭面前強撐起來的全部堅強和凶狠瞬間瓦解,變回了那個可以依賴哥哥的小女孩。

“嗯!”她重重點頭,心裏那點因爲先動手打人而產生的小忐忑徹底煙消雲散。

果然,大哥永遠都是大哥。

金鑫回到宅裏,大哥留下他的助理楊子琳,照顧她。

“大哥慢走。”

金鑫立馬:“楊姐,麻煩你幫我查查看,費丹旭的畫在哪裏拍賣,起拍價格是多少?”

楊子琳很快就查出來:“二小姐,這幅畫是佳士得小型拍賣會,起拍20萬歐。小幅的山水人物畫。”

金鑫拿着平板,仔細放大着那幅費丹旭畫作的預覽圖。

畫面是典型的費丹旭風格,清雅秀潤的山水間點綴着幾個小小的人物。

她看得非常專注,眉頭微微蹙起。

楊子琳安靜地站在一旁,沒有打擾。

半晌,金鑫放下平板,身體向後靠在柔軟的沙發裏,輕輕吐出一口氣,語氣帶着一種專業人士的篤定:

“不是這幅。”

“嗯?”楊子琳有些疑惑。

金鑫指了指屏幕:“這幅畫太小了,而且是純粹的費丹旭風格,從構圖到筆墨,沒有一點‘藏’的餘地。更重要的是,”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對偶像的了解和崇拜:“蘇軾的畫,幾乎沒有小幅的。以他的性情和當時的地位,就算是隨手塗抹,也是暢快淋漓,尺幅絕不會拘謹。他那種‘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的胸襟,怎麼可能擠在這麼一小塊紙上?就算他窮困潦倒,只要他提筆,自然有人奉上最好的紙絹,求他墨寶的人能從他家門口排到城門外去。”

她分析的條理清晰,完全不見平時嬌蠻的模樣,反而透着一股沉浸在自己擅長領域裏的自信光芒。

“老祖宗記載裏說的‘畫中畫’,藏的可是蘇軾的畫。能值得用這種方法來隱藏的,必然不是尋常之作,尺幅和氣韻絕不會小。這幅,”她搖了搖頭,語氣略帶失望,“明顯不對。賀硯庭的消息……好像也不怎麼準嘛。”

她心裏那點被勾起來的興趣和緊張,瞬間消散了大半,甚至對賀硯庭的情報能力產生了一絲懷疑。

看來他也不是無所不能嘛。

然而,這個念頭剛閃過,她忽然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賀硯庭爲什麼要特意提起一幅“明顯不對”的畫?

他那種人,絕不會說無用的廢話。

還有這是金家老祖的筆記,在老宅,她爲什麼會去看老祖宗的筆記?

就是三爺爺提起的,她才在祠堂書房待了一個月。

金鑫的心猛地一跳。

難道……

他只是用“費丹旭的畫”作爲一個試探的鉤子?他真正想看的,是她對“畫中畫”的反應?

來印證費丹旭的畫的畫裏有蘇軾的畫,畢竟蘇軾的畫,如果市面上有,起碼十億起步,他要賺這個錢???

一想到賀硯庭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金鑫頓時覺得後背有點發涼。

那個男人,每一句話都可能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她立刻對楊子琳說:“楊姐,這幅畫不用管了。另外最近幫我留意一下,巴黎還有沒有其他私人收藏家或者小型交易會流出關於費丹旭,尤其是可能有特殊傳承記錄的畫作消息。要低調。”

“好的,二小姐。”楊子琳雖然不解,但立刻恭敬應下。

金鑫重新拿起平板,卻有些心不在焉了。

賀硯庭……他到底想幹什麼?

他提起這件事,真的只是偶然嗎?還是說,他手裏其實掌握着更多她不知道的信息?

那個“畫中畫”的傳說,像一顆被重新投入心湖的石子,雖然眼前的漣漪看似平息,但深處,卻再次被攪動了起來。

————

金鑫半夜醒來,就來到大哥的臥室,把她大哥拉到大廳。

金鑫知道爸爸單獨和蓓蓓吃飯。

金鑫氣呼呼說:“爸爸,偏心,太偏心了。”

金琛:“對對對,老頭偏心,小祖宗,我想睡覺,凌晨三點了。”

金鑫繼續抱怨:“我六歲打破爸爸的花瓶,我都勇敢承認錯誤了,爸爸還打我屁股。”

金琛看了她一眼,八百萬的花瓶,老頭拿到手不到三十分鍾,你的道歉是,爸,這個花瓶真不禁摔。

“十歲,我就是拿着單反拍了爸爸背後的裸照發到網上,就扣了我半年的零花錢。

全部一起去春遊,全部是大小姐大少爺,我可憐兮兮看着人家吃冰激凌。”

金琛補充道:“最後我不是給你把這個冰淇淋店買了下來嗎?”

“爸爸就是偏心。”

金琛:“你一直給小磊錢?他給了你多少股份”

“大概百分之五十左右。”

金琛:“給我。”

金鑫點頭:“好,我把電子合同發給你。”

金琛:“他研究的ai很好也很值錢,金家集團必須要,你也舍得給我,我估計這款ai,研發成功後,你最少能得五個億?”

金鑫:“現在沒有值五個億,我不過花了2000萬左右,大哥,你又不會虧待我。大哥不要轉移話題,你說爸爸偏心嗎?”

金琛斬釘截鐵的說:“偏心。”你……

金琛給老婆求親親,沒轍了,這個小祖宗倒時差,估計睡不着覺。

錢知意看着時間10點,法國那邊不應該是半夜三、四點嗎?

[鑫鑫在?]

[這個小祖宗受委屈了,來這裏找抱怨,求安慰。]

錢知意看着信息照片,金鑫穿着她專門定制的蠟筆小新長款長袖。

[鑫鑫,她不熱嗎?]

[空調打到18度]

金鑫看到她哥發花癡的樣子,上樓睡覺,打斷人談戀愛是不道德的,明天再抱怨。

好不容易頂級豪門中有一對以愛之名要結婚的,不能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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