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完成那石破天驚的轉槍動作後，陸軍方隊的所有士兵，頭顱“唰”的一聲，仿佛安裝了最精密的卡榫，整齊劃一地轉向右方的檢閱台！
他們的目光穿透天幕，跨越千年的時空，如同上千把出鞘的利劍，直刺每一個正在觀看的古人！
鏡頭在這一刻，再一次給了他們眼神一個特寫！
如果說，之前三軍儀仗隊士兵的眼神，是屬於國之門面的自信和驕傲。
那麼此刻，這支陸軍方隊士兵的眼神，則是另一種東西。
一種凝練到了極致的......殺伐之氣！
那不是憤怒，不是仇恨，更不是嗜血的狂熱。
那是一種，將人類所有多餘情感，都徹底剝離後，所剩下只爲戰鬥而存在的眼神！
他們的瞳孔裏，沒有絲毫波瀾，仿佛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
看着這雙眼睛，你不會覺得單純的恐懼，因爲恐懼這種情緒，對他們來說都太過多餘。
你只會感到一種，來自生命最本源的戰栗！
仿佛，你看到的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件，只爲了“戰鬥”這一目的而存在的......人形兵器！
仿佛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就能毫不猶豫地將眼前一切，徹底撕成碎片！
三國，曹魏軍帳。
“嘶......”
即便是曹操這樣，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視人命如草芥的亂世梟雄，在看到這眼神的瞬間，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感覺自己的後頸，一陣陣地發涼，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冰刀，正抵在他的動脈上。
他麾下的虎豹騎，夠精銳了吧？
那是他從百戰老兵中，精挑細選出的王牌，每一個都是殺人如麻的悍卒！
他帳中的許褚、典韋，夠悍勇了吧？
那都是能於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絕世猛將！
可他們的眼神裏，帶着的是嗜血的凶性，是建功立業的渴望，是屬於“人”的欲望。
而天幕上這些士兵的眼神......
是一種將“生死”二字，置之度外的絕對冷靜！
“元讓！仲康！”曹操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幹澀，他對着身邊的夏侯惇和許褚問道，“若讓爾等，對上此等軍士，有幾分勝算？”
夏侯惇的獨目，死死盯着天幕，沒有說話，但額頭上暴起的青筋，已經說明了一切。
許褚此刻臉上的憨直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野獸遇到更強猛獸時的警惕。
他悶聲悶氣地答道：“主公，若是一對一，俺有信心撕了他們！可若是......可若是他們結成陣......”
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你們看到的，只是勇力。”曹操搖了搖頭，眼中閃爍着驚懼與一絲貪婪，“而孤看到的，是‘器’！”
他指着天幕：“你們看他們的眼睛！他們不是在看前方的檢閱台，而是在‘瞄準’一個看不見的目標！
他們不是臣子在仰望君王，而是兵器在等待發射！孤麾下的虎豹騎，眼中燃燒的是爭功的火焰，而他們眼中，卻是熄滅了一切火焰的寒冰！
他們不渴望殺戮，他們只是......準備執行殺戮！殺戮，對他們而言，不是一種情緒，而是一種程序！”
“這是一支由千百個最冷靜的劊子手組成的軍隊！”曹操一字一頓地說道，聲音中充滿了震撼，“與之爲敵，你面對的，不是一支有情緒、有弱點的軍隊，而是一道無法被撼動、無法被恐嚇、只會一往無前執行命令的......鋼鐵之牆！”
他第一次，對自己麾下百萬大軍的實力，產生了一絲動搖。
在這樣一支“人形兵器”組成的軍隊面前，所謂的權謀，所謂的兵力優勢，真的還有意義嗎？
戰國時期，秦國，長平。
一位身着秦軍甲胄，面容冷峻如刀削的將軍，正靜靜看着天幕。
他便是剛剛於此地，坑殺四十萬趙國降卒，被天下人稱爲“人屠”的武安君，白起！
他的一生，都在追求一件事——用最高效、最徹底的方式，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摧毀敵國的戰爭意志。
他是這個時代，最純粹、也最冷酷的戰爭機器。
當看到天幕上那道道凝視時，白起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棋逢對手般的贊許！
“好。”他只說了一個字。
身邊的副將不解：“將軍，何好之有？”
白起沒有回答，只是在心中，將這支軍隊，與麾下同樣戰功赫赫，令六國聞風喪膽的虎狼之師，進行着對比。
“我的兵，眼中有對軍功的渴望，有對秦法的畏懼，更有統一天下的驕傲。他們的殺氣，是‘放’出來的，是爲了震懾敵人。”
“而這支軍隊......”白起的目光，仿佛穿透時空，與那些後世士兵進行着無聲的對話，“他們的殺氣，是‘收’斂起來的。
是內蘊於心，引而不發的。這不是爲了震懾，而是爲了在需要的那一刻，進行最精準、最高效的釋放。”
他看懂了！
“此軍之殺伐，非爲功，非爲名，非爲利。”
他喃喃自語，“這是一種......更高層次的殺伐。是一種，爲了守護某種東西，而存在的......‘暴力’。”
“以殺止殺，以戰止戰。”白起緩緩閉上眼睛，“好一支......護國之軍！”
1942年，華北，根據地。
山坳裏，剛剛結束那場笨拙隊列訓練的戰士們，同樣感受到那道冰冷的凝視。
“連長......他們......他們好像在看咱們......”一個年輕的戰士，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小聲說道。
李鐵山的拳頭攥得發白。
他沒有像曹操那樣，看到“器”，也沒有像白起那樣，看到“對手”。
他從那冰冷的眼神背後，看到的是一種......一種他無比熟悉的東西！
“這個眼神......”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我見過......”
“連長，你見過？”趙世傑有些詫異。
“是啊，我見過。”李鐵山的目光，變得有些悠遠，仿佛陷入了回憶，“那年過草地，全連斷糧三天三夜，爬到雪山頂上，又冷又餓，所有人都快不行了。
指導員把最後一點炒面分給了大家，自己一口沒吃。他對我們說，‘同志們，往前看，翻過這座山，就是勝利！’。我當時，就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這個眼神。”
“還有，”他繼續說道，“上次反掃蕩，我們被鬼子一個機槍碉堡堵住了，咱們連的機槍手王大柱，抱着炸藥包沖上去的時候，他的眼睛裏，也是這個眼神。”
“這是一種......一種已經把自己，當成死人了的眼神！”李鐵山的聲音，帶着巨大的悲痛，“是一種，爲了讓別人活下去，自己可以毫不猶豫去死的眼神！”
他猛地回頭，通紅的眼睛盯着趙世傑：“可是......可是又不一樣！”
“咱們的眼神裏，有憤怒，有不甘，有跟敵人同歸於盡的狠勁兒！
可他們的眼神......太冷靜了！冷靜得......好像他們知道，自己就算死了，也一定能贏一樣！”
趙世傑在李鐵山這番感性的描述中，瞬間抓住了最關鍵的核心！
“我明白了......老李，我明白了！”他激動得渾身顫抖，扶着眼鏡，大聲地對所有戰士說道，“同志們！你們知道，我們和後輩們這眼神，最大的區別在哪裏嗎？”
“在於‘底氣’！在於‘自信’！”
“我們是在黑暗中，用生命去賭一個光明的未來！所以我們的眼神，是悲壯的，是決絕的！”
“而他們，”趙世傑指着天幕，聲音中充滿無盡的驕傲與欣慰，“他們，是站在光明裏，守護着這份來之不易的勝利果實！
所以他們的眼神，是冷靜的，是自信的！因爲他們身後，有一個強大到，足以讓他們心無旁騖的祖國！”
“同志們！這眼神，不是殺伐之氣！這是一種承諾！一種跨越了八十年時空，對我們這些在黑暗中，苦苦掙扎的先輩們無聲的承諾！”
“他們在告訴我們：‘先輩們，你們的苦，我們都記得！你們的血，沒有白流！從今往後，這片土地，由我們來守護！再也不會有任何敵人，能踏上我們的國土！’”
“他們那冰冷的眼神，是爲敵人準備的！那份冷靜的背後，是對我們這些親人，最滾燙的深情！”
這番話讓戰士們明白了！
原來，那讓他們感到戰栗的冰冷，是留給敵人的！
原來，那份讓他們感到壓力的強大，是用來守護人民的！
一股暖流瞬間涌遍了他們全身！
李鐵山再也無法控制情緒，猛地轉過身，對着連隊裏，早已熱淚盈眶的兵，帶着哭腔的咆哮：
“都看到了嗎！！”
“這他娘的！就是我們龍國未來的兵！就是我們用命澆灌出來的樣子！”
“他們替我們站得筆直！他們替我們瞪着眼！他們替我們把所有欺負過咱們的敵人，都用眼神殺了一萬遍！！”
“咱們現在能做的！就是把腰杆給老子挺起來！把手裏的槍給老子握緊了！”
“別他娘的，給咱們的後輩......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