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老爺子的壽宴在京內可算是大事。
一大早京內權貴們趕往沈府的馬車幾乎把東大街都堵了個嚴實,而百姓這一日也都會識趣的閉門不出,只爲給權貴的馬車騰出地方。
沈府雖作爲世家之首,可在京內百姓中也頗有盛名,每年沈老爺子壽宴,百姓閉門休市也不在乎少這一天的收入。
只因沈府管家總會提前一日帶着人挨家挨戶送錢,真金白銀的送,讓百姓也沾沾沈老爺子的喜氣。
這財力,京中只怕無人能與沈家相比了。
沈府幾乎占了東街一半的地界,雕闌玉砌,好不氣派。
屋頂用的是琉璃瓦,柱子用的是金絲楠木,氣派的大門讓人恍惚以爲踏入的是皇宮一般。
江綰綰秋水般的眸子緩緩掃過那頂上的琉璃瓦,再看了看腳下踩着的白玉磚。
沈府僭越了,這些都是皇宮內才能用的東西,沈家竟就這麼堂而皇之的用在自家府邸。
可再看看那來來往往的權貴,竟無一人敢指出這些不妥之處,沈家不愧是世家之首,天子腳下也毫不避諱,可謂勢大。
“發什麼楞?還不扶我一把!”
身後傳來女子蠻橫的聲音,江綰綰回頭便看到盛倩薇踩在車轅上滿臉不耐的看着她。
江綰綰這才收回神思,連忙上前攙扶。
待她目光再尋去前頭的馬車,便看到謝鶴安修長的腿跨下車轅早已穩穩立在了沈府門前。
他今日穿的是暗色錦袍,上面以金絲繡着祥雲圖樣,墨發也規整的以玉冠束起,看着神色從容,氣質矜貴。
“表哥!”
盛倩薇提着裙擺跟了上去。
她今日穿着江綰綰獻給她的流雲錦粉蓮裙,配上她那嬌嫩鮮活的臉,本應讓人挪不開眼,可偏偏淡雅的衣裙配上了一頭金燦燦沉重的頭飾,幾乎要將頭壓歪,走起路來金飾叮鈴作響,有些滑稽。
謝鶴安顯然有些嫌棄,頭都未曾回,徑直自己走了進去。
盛倩薇難掩面上興奮之色,倒是沒有在意謝鶴安的態度,在他眼裏謝鶴安一直就是這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她只得加快了腳步跟上。
此刻宴席還未開始,沈府前廳分作兩側,女子們在左側湖邊三三兩兩的聚着賞花逗魚,男子們則在右側亭子內聊着什麼。
謝鶴安自然是去了右側亭中。
有人見到謝鶴安走來,全都噤了聲,恭敬讓了條路出來,亭內那方玉桌自然也空了出來。
他眼眸未抬,自然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盛倩薇看着這一幕,跟着的腳步一頓,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那邊都是男子,她一個女子這樣貿然過去有點不合適。
如此想着,她看了看左側有說有笑的貴女們,腳步轉了個方向就走了過去。
江綰綰自然也得跟着。
“各位姐姐們好。”
盛倩薇笑着同她們打了聲招呼。
本來有說有笑的貴女們忽地安靜了下來,不少人眼神赤裸的由上至下打量着眼前這從未見過的女子。
“你是哪家的?之前從未見過你。”
其中一名女子開了口。
盛倩薇仍舊笑着,模樣看着人畜無害天真散漫,“我是謝鶴安表妹,前幾日剛從潭州上來,姐姐們自是沒見過我。”
那女子初聽是當朝首輔家的,本有些忌憚,可仔細一聽,只是個從小地方來京的遠房表妹,她目光落在盛倩薇那塞得滿滿當當的發飾上,語氣立馬帶了些不屑。
“哦,潭州來的,怪不得...這麼俗氣。”
這話一落地,周圍的貴女們紛紛掩嘴輕笑了起來。
盛倩薇臉上的笑此刻已維持不住了,袖下的指甲已狠狠掐進了肉裏。
若這是在潭州,她此刻就一巴掌呼過去了,可這是上京,她隨意打的都可能是她惹不起的權貴。
而她此刻只是謝鶴安的表妹,真出了事,謝鶴安未必幫她。
想到此處,她只能僵笑着忍了下來,“自是比不得姐姐們。”
她已把姿態放到最低,可對方卻連正眼都未分給她,幾人相簇着走去了另一邊,只留下她跟江綰綰孤零零的站在湖邊。
這便是看不上她,不想帶她一起的意思。
這會的盛倩薇是真的忍不住了,“說我俗氣?這幾個長的什麼鬼樣子,傲什麼?”
好在人已走遠,她這不滿的聲音幾人並未聽到。
江綰綰看着遠去幾人的背影,安慰道:“京中貴女們有自己的圈子,爲首的那個應是禮部尚書的嫡女,論起身份確實有傲氣的資本。表小姐莫要跟她們置氣了。”
盛倩薇有些不忿,還想罵些什麼,可人群中突然一陣騷動。
只見一女子穿着淡雅,一身氣質卻是矜貴,她臉上掛着淡淡得體的笑緩緩走出。
原先那些眼高於頂的貴女們紛紛迎了上去,將她從頭到腳全都誇了一遍。
哪還有先前半點傲氣的影子?
那女子卻像是聽習慣了這些恭維之詞,面色沒有多少變化,一雙眼眸只急切的在院內尋着什麼。
“她是誰?”盛倩薇看着先前說她俗氣的那禮部尚書嫡女,此刻正像個小跟班一樣殷勤的跟在那女子後頭一會替她扇風一會笑意盈盈的同她說着什麼,活脫脫一個狗腿模樣。
“那便是沈家嫡女沈溪之,也是大人的未婚妻,謝府未來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