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貫？”李三柱繼續問道。
“京州。”
李三柱“嗤”地笑了，吐出的煙圈正好罩在鍾正國臉上：“省城來的？省城來的就敢吃霸王餐？我看你是活膩了。”
他突然把筆一摔，指着地上的碎碗碴子，“張老板的店在這火車站開了八年，黑白兩道都給面子，就你們倆外地佬，敢在這兒撒野？”
小馬忍不住開口：“我們沒有吃霸王餐！是他亂收費，還先動手打人！”
“嘿，你這小年輕還敢頂嘴？”
旁邊一個瘦高個警察上前一步，手裏的電棍“滋滋”響着，藍色的火花在昏暗的屋裏格外刺眼，“再嘴硬，就讓你嚐嚐這個的滋味！”
鍾正國抬手攔住小馬，眼神落在李三柱的警號上——017356，數字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
“我再說一遍，我們是來辦事的，不是來惹事的。”
他的聲音平穩得像結了冰的河面，“剛那家店涉嫌敲詐勒索，你們作爲警察，應該先調查事實，而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就抓人。”
“調查？”
李三柱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彎腰湊到鍾正國面前，煙蒂幾乎要燙到對方的臉。
“調查個屁！人贓並獲，張老板和他的夥計都能作證，你們倆就是吃了飯不給錢，還動手打人！”
他直起身，從抽屜裏翻出一張印好的“行政處罰決定書”，往鍾正國面前一推。
“籤字畫押，罰款一千，拘留五天。”
“警告你們，別以爲省城來的就了不起，就是北京來的，這一畝三分地也是我說了算！”
鍾正國低頭看了眼那張紙，上面的“違法事實”一欄寫得龍飛鳳舞，連日期都寫錯了。
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裏帶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們所長呢？我想跟他談談。”
“我們所長？”
李三柱的臉瞬間沉下來，抬腳踹在旁邊的鐵桶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你也配見我們所長？我告訴你，今兒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按規矩辦！”
他突然想起什麼，轉向祁同偉，語氣更橫了，“還有你，剛還冒充警察，我看你是想進去蹲幾年！”
“說，跟這老頭啥關系？是不是一夥來碰瓷的？”
祁同偉靠在牆上，一直沒說話，冷眼旁觀着這一切。
他早就看出這李三柱跟張胖子是穿一條褲子的，此刻聽到這話，心裏的火“噌”地就上來了。
而且現在省委書記鍾正國就在自己面前，自己肯定要好好表現一下。
“我最後說一次，我是岩台市公安局緝毒支隊的，警號037921。”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着股壓不住的怒氣，“你們扣押在職警察，妨礙執行公務，想過後果嗎？”
“喲，還挺能編。”
李三柱沖瘦高個警察使了個眼色，“去，給我搜搜他，我倒要看看，這大警官身上藏着啥寶貝。”
瘦高個警察應了一聲，獰笑着走向祁同偉，伸手就去摸他的衣服口袋。
祁同偉想躲，可雙手被銬在身後，只能眼睜睜看着對方掏出個藍皮本子。
那警察把本子往桌上一摔，嗤笑道：“還真有個證……”
話沒說完，他的聲音突然卡住了。
李三柱不耐煩地走過去，撿起本子翻開，剛看了一眼，臉色“唰”地就白了。
他手一抖，本子掉在地上，露出封面上燙金的“警官證”三個字，在昏暗中閃着光。
“柱子哥。”瘦高個警察結結巴巴地指着本子上的照片，“這……這照片上的人，跟他長得一模一樣……”
李三柱彎腰撿起警官證，手指在“岩台市公安局緝毒支隊”字樣上反復摩挲，像是不認識這幾個字似的。
他突然想起之前市局下發的通報，上面有個緝毒英雄，名字好像就叫……祁同偉！
“祁……祁隊？”李三柱的聲音抖得像篩糠，額頭的冷汗順着臉頰往下淌，滴在警服前襟上。
雖然祁同偉是緝毒隊的，管不了他們派出所。
但是畢竟對方是市局的，而且又是緝毒英雄！
如果他回去把今天的事情給市局的領導報告了。或者是給縣公安局局長說一聲。
自己今天爲了保護黑社會把緝毒英雄銬了，這事情要是追究起責任了，他這身警服怕是不保了！
想到這裏，李三柱猛的覺得腿一軟。
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蓋撞在水泥地上發出悶響，“是我有眼無珠！是我混蛋！我不該……我不該瞎了眼把您抓進來……”
這一下，不光瘦高個警察看傻了，連鍾正國和小馬都愣住了。
祁同偉自己也沒想到，這李三柱反應這麼大。
自己雖然是市局的，但也只是個普通警察而已。
其實他哪裏知道，李三柱成天做壞事，其實心裏也並非一點都不害怕。
尤其是他這種仗着身上的警服作威作福的，萬一哪天真的被剝了這身皮。
那他的日子才叫慘！
“起來。”祁同偉冷冷地說，“銬子，解開。”
“哎！哎！”李三柱連滾帶爬地撲到祁同偉身邊，掏出鑰匙手抖着去開鎖，可慌得厲害，試了好幾次都沒對準鎖孔。
旁邊的矮個警察趕緊過來幫忙，好不容易才把銅手銬打開。
祁同偉一下搶過來矮個子手裏的鑰匙，把鍾正國和他身邊那個中年男人的手銬也都給解開了。
“老人家，你快坐下休息一下，我來和他們交涉。”
既然鍾正國沒有透露自己是省委書記，祁同偉也就裝作不知道鍾正國的身份。
“好，小同志。”鍾正國看着他的眼神裏充滿了鼓勵。
這個年輕人，好樣的！
“說，張胖子每個月給你們多少錢？”
祁同偉活動着手腕，眼神像刀子似的剜着李三柱，“這火車站周邊的商戶，是不是都得給你們交保護費？”
李三柱的臉白一陣紅一陣，嘴唇哆嗦着說不出話。
他偷眼看了看旁邊的鍾正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祁隊，這事兒……這事兒跟我沒關系啊！都是張胖子，是他非要給我塞錢，我……我是一時糊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