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境之內,大戰爆發。
雲疏月手持勾魂索所化的幽光長劍,與那龐大的畫靈展開殊死搏鬥。畫靈能操控整個畫境的力量,血色彼岸花化作漫天利刃,每一片花瓣都鋒利如刀,攜着刺骨的寒意襲來;破碎的記憶碎片凝結成無形牢籠,從四面八方擠壓着空間,讓每一次閃避都變得艱難無比。
雲疏月神識雖強,但在對方主宰的領域之中,漸感吃力。她的玄色官服已被劃破數處,靈體也因持續消耗而顯得有些透明。
"沒用的……婉娘會回來……尊主答應過我……"畫靈發出混亂的咆哮,聲音中混雜着墨清的執念與古魔的低語,在這片扭曲的空間中反復回蕩。
"那並非復活!"雲疏月一劍斬斷襲來的藤蔓,清冷的聲音如利刃般穿透重重混亂,"那是囚禁!將婉娘殘魂與你一同永世囚禁在這虛假的永恒裏,成爲古魔的食糧!墨清!你看清楚!"
她催動全身法力,眸中金光如炬,那光芒純淨得令人心悸,強行照向畫靈核心那屬於婉娘的殘影。殘影在幽冥之力下發出痛苦的哀嚎,溫婉的表象如冰雪消融,呈現出被怨力侵蝕的真實面貌——哪裏是溫婉的婉娘,分明是一團布滿痛苦裂痕、不斷扭曲嘶嚎的能量體!
墨清的魂魄發出撕心裂肺的悲鳴,這殘酷的真相如同冰水澆頭,讓他癲狂的靈台驟然一震。纏繞他的執念藤蔓應聲出現了鬆動,裂開道道縫隙。
就在此時,外界異變陡生!
那截被雲疏月放在陣外的惑神草花莖,竟無聲無息地滲入陣法,化作一道凝實的黑氣,沿着蕭凜維持的金色光橋,如毒蛇般直噬他的識海!
"小心!"謝必安失聲驚呼,哭喪棒急揮而出,凝實的白光如練,試圖攔截那道黑氣。
範無救的烏金鎖鏈也同時破空而至,鎖鏈與黑氣碰撞發出刺耳銳響,在驗魂間內激起一陣靈氣波動。
蕭凜悶哼一聲,面色瞬間蒼白,但周身淡金紫氣應激爆發,自主護體,與那陰毒黑氣在識海邊緣激烈對抗!他嘴角溢出一縷鮮紅,搭在膝上的雙手青筋暴起,骨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然而即便如此,他身前那道金色光橋依舊穩固如初,甚至連一絲波動都未曾出現!
這份無聲的守護,爲畫境內的雲疏月爭取到了至關重要的時機。
目睹婉娘殘魂的真相,再窺見蕭凜在外界硬生生扛住沖擊、兀自護住金橋不滅,墨清癲狂的靈台,終於如被冰水澆透般,裂開一絲清醒的縫隙。
"我……我錯了……"他流下兩行血淚,聲音嘶啞卻清晰,主動放棄了所有抵抗。
雲疏月抓住這稍縱即逝的良機!勾魂索幽光暴漲,如黑龍出海,瞬間洞穿了因執念消散而驟然黯淡的畫靈核心!
"不——!"
畫靈發出淒厲的哀嚎,龐大身軀轟然炸裂。無數記憶與執念的碎片如雪崩般向四周席卷、飛散,最終化作虛無。整個扭曲的畫境開始劇烈震動,即將徹底崩塌。
雲疏月虛影疾掠而至,素手虛按,指尖幽光流轉如織網,精準地攏住墨清那虛弱到即將散逸的魂魄本體。銀色神識裹挾着殘魂,沿着金色光橋急速撤回!
砰!
一聲輕響,懸浮在陣法中央的《彼岸》畫卷上,所有妖異的血色與不祥的光澤瞬間褪去,變得灰敗黯淡,輕飄飄落在地上,仿佛只是一張普通的陳舊畫作。
雲疏月神識歸位,猛地睜開雙眼,玄色官服劇烈拂動,靈體一陣明顯的搖晃與閃爍,臉色蒼白得驚人。她強撐着穩住身形,第一時間望向對面,目光觸及蕭凜唇邊那抹刺眼的鮮紅時,眼神微動,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復雜情緒。
"殿下……"
她的聲音帶着難得的波動,雖然極力克制,仍能聽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蕭凜緩緩掀開眼簾,壓下喉間翻涌的氣血,抬手用指腹抹去唇邊血跡,聲音因虛弱而低啞,語氣卻依舊沉穩:"無礙。"
謝必安急忙上前,哭喪棒點在蕭凜眉心,一道溫和白光緩緩渡入:"哎媽呀!這可真是險到家了!你說你這王爺,挺大個人了也不知道躲着點!那黑杵杵的東西是能硬接的嗎?"
範無救俯身拾起畫卷殘骸,黝黑面容凝重如鐵。他仔細端詳着畫卷上殘留的痕跡,粗黑的手指輕觸那些已經黯淡的紋路,沉聲道:"畫境已毀,然古魔蹤跡……"
話音未落,那畫卷殘骸突然無風自燃,幽藍火焰中浮現一枚精致的雙生花圖騰,旋即化作青煙消散,連灰燼都不曾留下。
雲疏月凝望着那縷青煙,清冷的聲音在驗魂間內緩緩蕩開:
"我們解救墨清,或許正好幫它完成了一次'測試'——測試它能否通過這種'標記',遠程幹擾甚至影響身負紫微餘蔭之人。"
她轉眸看向正在調息的蕭凜,一字一頓:
"它的目標,從來就不只是收集魂力……殿下,它對您身上這份與紫微帝星同源的氣運的覬覦,比我們想象的更直接,更危險。"
蕭凜瞳孔驟縮,指節無意識地收緊。這個真相顯然出乎他的意料。
謝必安倒吸一口涼氣:"啥?!這玩意兒是沖着王爺來的?"他誇張地揮舞着哭喪棒,"好家夥,這古魔膽子忒肥,連帝星庇佑的皇族氣運都敢沾染!"
"惑神草爲引,執念爲祭,畫境爲爐。"雲疏月指尖輕觸空氣中殘留的灰燼,感受着其中微弱的能量波動,"它要的從來不是墨清的魂魄,而是殿下身上這份源於紫微帝星的皇室氣運。"
範無救抱着雙臂,目光如電掃視四周,仿佛在警惕着什麼:"此番打草驚蛇,恐生後患。"
"不錯。"雲疏月玄袖輕拂,將墨清殘魂納入一道特制的安魂符中。符紙上的幽冥文字流轉着柔和的光芒,溫養着那縷脆弱的魂魄。"但這也意味着,我們離它的真身……更近了一步。"
蕭凜緩緩起身,盡管臉色仍顯蒼白,眸光卻銳利如初。他整理了一下染血的衣襟,姿態依舊從容:"既然如此,那便讓它知道——"
他指尖輕撫腰間劍柄,聲音裏帶着沙場淬煉出的冷厲:
"窺伺大晟江山者,該當何罪。"
窗外,第一縷晨光恰好刺破黑暗,透過驗魂間的窗櫺,恰好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將那抹鮮紅映得愈發驚心。金光與血色交織,在他堅毅的側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
謝必安湊到雲疏月身邊,壓低聲音:"雲師妹,你剛才可是把哥幾個嚇壞了。那畫靈自爆的時候,老八差點就要強行破開畫境撈人了。"
範無救在旁點頭,甕聲甕氣:"搭檔遇險,當施援手。"
雲疏月微微頷首,蒼白的面容上掠過一絲極淡的暖意:"有勞七哥八哥掛心。"她轉頭看向蕭凜,"殿下傷勢如何?"
蕭凜擺手示意無礙,目光卻落在她依舊略顯透明的靈體上:"你的損耗似乎更重。"
"神識透支,靜養便可。"雲疏月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但她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是泄露了真實狀況。
謝必安插嘴道:"得,你倆也別互相客氣了。一個吐血一個透明,趕緊各回各家調息去!"說着掏出個小本子記了一筆,"這回的功德可得好好算算,玩命的事不能白幹。"
範無救補充道:"畫師魂魄需盡快送入輪回。"
雲疏月凝視着安魂符中沉睡的墨清魂魄,輕聲道:"待他魂體稍穩,便送他往生。"
晨光漸亮,驗魂間內的陰影卻仿佛更加濃重了。這一夜的激戰雖然告一段落,但更大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