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班前，手機在桌面震動，屏幕亮起，顯示來自季瑤的消息：「薇薇姐！周末救命！相親again！陪我吃個飯壯膽順便吐槽唄？老地方火鍋？」
林薇看着消息，嘴角不由彎起。離開上一家公司後，和季瑤的友情卻並未褪色，反而因爲距離少了些同事間的顧忌，多了幾分閨蜜間的親密。她快速回復：「好。幾點？正好我也需要補充點正能量。」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車修好了，明天可以開過去。」
季瑤立刻回了個歡呼的表情包：「六點半！等你！順便八卦一下你的新工作和新老板！」後面跟了個壞笑的表情。
林薇失笑，放下手機，心裏卻因那句“新老板”微微一動。
周六晚上，火鍋店裏熱氣蒸騰，香氣四溢。季瑤一坐下就開始大倒苦水，繪聲繪色地描述她那奇葩的相親對象。林薇邊涮着毛肚邊聽，時不時給出精準的吐槽，兩人笑作一團。
等吐槽暫告一段落，季瑤咕咚喝下半杯酸梅湯，話鋒一轉，眼睛亮晶晶地盯住林薇：“好了，我的苦難傾訴完了。該你了，薇薇姐！在新公司怎麼樣？那個顧大老板，是不是還那麼‘人形制冷機’？有沒有爲難你？”
林薇夾菜的手頓了頓，語氣盡量平淡：“工作挺有挑戰的，但能學到很多東西。顧總他……要求確實很高，但對事不對人，還算公正。”
“就這樣？”季瑤顯然不滿意，湊近了些，壓低聲音，“我可聽以前同事說，顧澤宇可是業內出了名的工作狂加大魔王，能在他手下熬過三個月都算英雄好漢。你沒被他虐到？”
“壓力肯定有，”林薇笑了笑，避重就輕，“不過還能承受。”
季瑤眯起眼，仔細打量着林薇，忽然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咦？薇薇姐，我發現你氣色好像比之前還好點誒？雖然嘴上說壓力大，但感覺……嗯……整個人狀態更好了？說！是不是有什麼好事瞞着我？”
林薇心裏咯噔一下，沒想到季瑤觀察這麼敏銳。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否認道：“能有什麼好事？就是正常上下班罷了。”
“哦哦……”季瑤顯然不信，拖着長音，“不對勁哦——快老實交代，是不是桃花開了？跟新老板有沒有……”
“別瞎說！”林薇立刻打斷她，耳根卻不受控制地微微發熱，“他是老板，我是助理，純粹的工作關系。”
“工作關系？”季瑤撇撇嘴，“薇薇姐，你騙不了我。你這表情分明就是有情況！顧澤宇那種男人，年輕有爲，長得又不差，雖然離過婚吧，但也是鑽石王老五級別的。你們天天在一起，他就沒對你表示點特別的‘關心’？比如……順路送你回家？或者送你點小禮物什麼的？”季瑤狡黠地眨着眼，仿佛隨口舉例，卻精準地踩中了林薇的心事。
林薇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識地想要否認，但季瑤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讓她把話咽了回去。她低下頭，用筷子攪動着碗裏的調料，含糊道：“……是有過幾次順路。但那是因爲我車之前壞了，他……算是體恤下屬吧。”
“體恤下屬？”季瑤誇張地挑眉，“他是在這樣的人嗎？聽上次聚會的朋友說，他們一起參加活動，商務總監高跟鞋斷了崴了腳，他也就讓司機送人去醫院而已。親自當司機？薇薇姐，這理由你自己信嗎？”
林薇被她說得啞口無言。確實，顧澤宇以往的作風，絕非這種體貼入微的類型。
“說真的，“薇薇姐，顧澤宇這種級別的男人，要是對你沒意思，絕對不會浪費一分鍾在你身上。他既然這麼做了，大概率是有想法！哈哈哈”
林薇夾起一顆丸子：“瑤瑤，別瞎起哄。他是老板，我是助理。關系處理不好，工作都沒得做。而且……我們不是一類人。”
季瑤：“哎，薇薇姐你就是太謹慎了，不過他也沒說破，你再觀察觀察，合適就試試，不行就拉倒唄，沒啥大不了的。”
被季瑤這麼一攪和，林薇心裏想，那就看看？
取了車後，林薇恢復了獨自上下班的狀態。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軌道，但只有林薇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周一下午有一個大型的項目匯報會，各部門負責人和核心骨幹參加，顧澤宇親自主持。
會議室內坐滿了人，林薇作爲顧澤宇的助理，坐在他側後方的位置，負責記錄會議要點和隨時提供支持。
顧澤宇站在前方，操控着PPT，闡述項目進展，言辭精準，氣場強大。他偶爾會拋出問題，目光掃過全場，有時會不經意地掠過林薇的方向。
在一次談到某個關鍵數據時，他忽然停下，微微蹙眉，側過頭看向林薇的方向：“上個季度第三方市場的環比增長率具體是多少？報告第幾頁？”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
林薇並未慌亂，她立刻翻開手邊的文件夾，快速精準地報出數字：“百分之五點七，顧總。在補充報告的第三頁左下角表格。”她的聲音清晰平穩。
顧澤宇點了點頭，似乎只是隨口一問，目光重新回到PPT上，繼續講解。但在那短暫的視線交匯中，林薇卻捕捉到了一絲極快的、難以言喻的專注，仿佛在那一片人群中，他只爲了確認她是否跟上節奏。
會議繼續進行。中途，顧澤宇需要一支備用激光筆。他很自然地朝林薇的方向伸出手，沒有回頭，目光仍看着屏幕。
林薇立刻從筆袋裏拿出一支新的，起身兩步上前，準備遞到他攤開的掌心。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碰到他手掌的那一刻，他的手指似乎是無意識地、極其輕微地向前迎了一下，溫熱幹燥的指尖恰好與她的指尖碰觸了一瞬。
那接觸極其短暫，輕微得如同靜電劃過，在嚴肅的會議場合下幾乎不會被任何人注意。
林薇的心跳卻猛地漏跳了一拍，遞筆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她飛快地收回手，坐回原位，低下頭假裝記錄，只有她自己知道，被碰觸的指尖仿佛還殘留着那一瞬間的溫熱和酥麻感。
顧澤宇接過筆，流暢地切換PPT，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露出任何異樣，仿佛剛才那細微的接觸真的只是一個無心的意外。
但林薇卻無法平靜。她太了解顧澤宇了，他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力和行爲的精準度極高，這種“無心之失”發生在他身上的概率微乎其微嗎，他是故意的！
這個認知像一道無聲的驚雷，在她心裏炸開，讓她整個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寧。
下班時，她刻意磨蹭了一會兒，等辦公區的人差不多走光了才起身。沒想到剛走到電梯口，就撞見也從辦公室出來的顧澤宇。
“顧總。”她低聲打招呼，下意識地想避開目光。
“嗯。”他應了一聲，按下電梯鍵，狀似隨意地問，“車取回來了？”
“是的，謝謝顧總關心。”
電梯門打開，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去。狹小的空間裏只有他們兩人，空氣似乎變得有些稀薄。
“最近看你好像偶爾會揉太陽穴，項目壓力大，睡眠還好？”他看着不斷變化的樓層數字，忽然又問了一句，語氣平淡得像在詢問工作進度。
林薇的心又是一跳，沒想到自己偶爾的小動作都被他看在眼裏。“還……還好。”她含糊道。
“嗯。”電梯到達一樓，門打開，他率先走了出去，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句，“注意休息。明天見。”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門後，心裏那團被季瑤點燃、又被會議上的小動作攪亂的火苗，無聲地蔓延開來。
她走到自己的車旁，正準備拉開車門，卻發現引擎蓋上一個精致的深藍色小紙袋，上面印着一個知名的香薰品牌logo。
她愣住了，疑惑地取下紙袋。裏面是一款小巧精致的助眠香薰精油和一塊漂亮的擴香石，旁邊還有一張簡潔的卡片，上面是打印的字跡：「助眠效果不錯，試試。——G」
沒有落款，但那個字母“G”已經說明了一切。
林薇握着那個還帶着室外涼意的小紙袋，心跳驟然失序。他是剛剛放在這裏的嗎？這份看似隨意卻透着細心關注的“禮物”，比任何直白的言語都更具沖擊力。
她立刻拿出手機，對着那個小紙袋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季瑤。
幾乎是在發送成功的下一秒，季瑤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聽筒裏傳來她壓抑不住的興奮尖叫聲：“啊啊啊！我就說吧！薇薇姐！G？！是他是他就是他！這簡直就是實錘了！你還在等什麼？！”
林薇聽着電話那頭季瑤激動的聲音，看着手裏那份沉甸甸的“關懷”，再回想會議上那次“意外”的觸碰，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指向一個她再也無法忽視的事實。
顧澤宇，她的老板，確實在對她發出超越工作關系的信號。而她堅固的心防，在這一刻，終於清晰地裂開了一道縫隙。
而此刻，已經駛離停車場的黑色轎車裏，顧澤宇看了一眼後視鏡，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勢在必得的弧度。
溫水煮青蛙，火候，剛剛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