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城西小院籠罩在一片清冷的寧靜中。
王程早已起身,在院中簡單活動了下筋骨,便準備返回軍營。
戰事吃緊,他能在家待這一日已屬不易。
臨行前,他看了眼並肩站在屋檐下的鴛鴦和聞聲過來的晴雯。
鴛鴦已換上了尋常婦人穿的青色棉裙,頭發挽起,眉宇間少了少女的嬌羞,多了幾分初爲人婦的沉靜,只是眼底還殘留着一絲昨夜未散盡的惶然和疲憊。
晴雯則穿着素淨的月白夾襖,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復雜地看向王程,又飛快地瞥了一眼鴛鴦。
“家中之事,你們自行商量。若有急事,讓柱兒哥去營中尋我。”
王程言簡意賅,目光在兩人臉上掃過,並未多做停留,旋即轉身大步離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晨霧彌漫的巷口。
院子裏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兩個女子,氣氛微妙的有些凝滯。
鴛鴦初來乍到,面對晴雯——這個比她先到、與王程關系匪淺的姑娘,心中不免有些局促和尷尬。
她絞着手中的帕子,低聲道:“晴雯妹妹……”
晴雯看着鴛鴦那強作鎮定卻難掩無助的模樣,心中原本那點因王程納妾而生的酸澀和復雜,瞬間被更強烈的同情壓了下去。
她自己是經歷過被趕出賈府、幾乎走投無路的絕望的,更能體會鴛鴦此刻的處境——同樣是離了那富貴窩,前景未卜。
她深吸一口氣,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上前拉住鴛鴦冰涼的手,語氣盡量放得輕快:“姐姐快別這麼叫,我年紀小,當不起。以後咱們就在一處過日子了,叫我晴雯就好。”
她拉着鴛鴦往屋裏走,“外頭冷,進屋說話。哥哥……他就是那麼個脾氣,話少,但心是好的,絕不會虧待咱們。”
進了屋,晴雯手腳利落地給鴛鴦倒了杯熱茶,又拿出自己珍藏的一點果脯遞過去。
她打量着這間簡陋卻被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屋子,嘆道:“這屋子是寒酸了些,比不得府裏。但姐姐不知道,我剛被趕出來的時候,差點凍死餓死在街頭,是程……是哥哥他收留了我,給了我一碗飯吃,一個地方住。他這人,看着冷硬,其實最是重情義,有擔當。”
鴛鴦捧着溫熱的茶杯,聽着晴雯絮絮的話語,那股縈繞心頭的寒意似乎驅散了些。
她抬眼看向晴雯,這個在府裏以伶牙俐齒、掐尖要強聞名的丫頭,此刻眼神清澈,語氣真誠,並無半分虛情假意或嫉妒排擠。
“妹妹……晴雯,謝謝你。”鴛鴦低聲說,眼眶有些發熱,“我不怕吃苦,只是……只是心裏沒底。”
“我懂,我剛來時也一樣。”
晴雯挨着她坐下,聲音壓低了些,“姐姐你是老太太身邊第一得意的人,見過的世面比我多。但咱們既離了那裏,就得往前看。
哥哥他不是池中之物,你看他才幾天,就憑本事掙了官身!這亂世裏,跟着他這樣的男人,總比在府裏……任人拿捏要強。”
她話裏有話,暗示着賈赦的逼迫。
鴛鴦何等聰明,立刻明白了晴雯的寬慰之意。
想到賈赦那令人作嘔的嘴臉,再對比王程昨夜雖霸道卻透着陽剛之氣的行爲,心中的天平不禁又傾斜了幾分。
是啊,至少在這裏,她是個人,不是件可以隨意贈送的玩意兒。
“你說的是。”鴛鴦輕輕點頭,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下來,“往後,我們姐妹互相扶持,把這日子過好。”
晴雯見她神色緩和,也鬆了口氣,笑道:“正是呢!姐姐你管過大事,有章法,這家裏正需要你來操持。我手腳快,做些縫補洗涮的活計還行。咱們一起,總能把日子過得熱氣騰騰的。”
兩個同樣從賈府出來、同樣命運多舛的女子,在這陋室之中,因爲同一個男人,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又彼此依靠的情誼。
鴛鴦那顆懸了一夜的心,在晴雯坦誠的安慰下,終於漸漸落到了實處。
然而,城內的短暫安寧,無法掩蓋城外越來越濃的戰爭陰雲。
王程回到軍營,氣氛比前幾日更加凝重肅殺。
斥候帶回的消息一個比一個糟糕,金兵的主力正在不斷集結,越來越多的營帳如同蝗蟲般鋪滿遠方的原野,一眼望不到頭。
城牆上的守軍數量也增加了,但士兵們臉上的惶恐有增無減,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大戰將至的壓抑感。
朝堂之上,更是愁雲慘淡。
紫宸殿內,宋欽宗焦躁地來回踱步,底下的大臣們爭吵不休,主戰、主和、主守,各執一詞,卻誰也拿不出一個切實可行的退敵良策。
求和派主張盡快答應金人的苛刻條件,以換取暫時和平;
主戰派則痛斥投降誤國,要求堅決抵抗,但問到如何退敵,無非是“堅守待援”、“號召天下兵馬勤王”這些空洞的口號。
而所謂的援軍,至今連影子都沒見着。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宋欽宗終於忍不住,將一份奏折狠狠摔在地上,臉色鐵青,“平日裏高談闊論,臨到事頭,竟無一人能爲朕分憂!金虜欺人太甚,難道真要朕將這祖宗基業、滿城百姓,都拱手讓人嗎?”
殿內鴉雀無聲,衆臣噤若寒蟬,唯有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絕望和無力感,如同殿外陰沉的天空,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就在這壓抑到極點的時刻,城外再次響起了震天的戰鼓和囂張的罵陣聲。
金兵大軍壓境,黑壓壓的陣列如同烏雲壓城。
一員身材格外魁梧、披着鐵甲的金將,在數十親衛的簇擁下,策馬來到陣前,用生硬卻響亮的漢語高聲挑戰:
“城上的宋人聽着!我乃大金萬夫長兀術赤!前日爾等使詭計,暗箭傷我勇士,算什麼本事?
可敢派人與我陣前較量,真刀真槍決一死戰?若無人敢應戰,便是承認宋人都是沒卵子的孬種!待我大軍破城,定將爾等屠戮殆盡!”
他的罵聲比之前的完顏術更加粗野狂妄,伴隨着金兵陣中爆發出的哄笑和鼓噪,如同鞭子般抽打在每一個守城宋軍的心上。
城牆之上,張都尉等將領臉色難看至極,士兵們則個個咬牙切齒,雙目噴火,緊握兵器的手指關節因爲用力而發白。
巨大的屈辱感和無力感交織在一起,讓人幾乎窒息。
出城野戰?
金兵鐵騎天下無敵,誰敢去送死?
可若不應戰,這口惡氣實在難以下咽,軍心士氣必將跌入谷底。
王程站在垛口後,看着城外那囂張不可一世的金將,聽着那刺耳的辱罵,胸腔中的怒火與殺意如同岩漿般涌動。
他清晰地感受到身邊袍澤們那憋屈、憤怒卻又無奈的情緒,這情緒也深深感染了他。
這幾日,納了鴛鴦之後,【當前關聯人物】果然變成了兩人:
【當前關聯人物:晴雯(副冊,每日提供1點)、鴛鴦(又副冊,每日提供1點)】
每日獲得的強化點變成了2點,加上之前剩餘和這幾日積攢,【可用強化點】已然達到了10點之多!
十點強化點!
這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底氣。
他有信心,即便正面單挑,也絕不懼那金將!
就在這時,那金將兀術赤見城上依舊無人應答,罵得更加不堪入耳,甚至將侮辱的矛頭直指大宋皇室和滿朝文武。
一股熱血直沖王程頂門,他猛地排衆而出,走到張都尉面前,抱拳沉聲道:“都尉大人!末將請戰!願出城與這金酋決一死戰,揚我軍威!”
聲音不高,卻如同平地驚雷,在死寂的城頭炸響!
所有人都驚愕地看向他,包括張都尉。
“王都頭!你瘋了不成?”
張都尉一把拉住他,壓低聲音急道,“那可是萬夫長兀術赤!有名的悍勇之輩!你看他那體型,那氣勢,絕非等閒!你箭術通神,何苦棄長就短,去與他步戰拼命?”
旁邊幾個什長也紛紛勸阻:
“都頭三思啊!金人狡詐,必有埋伏!”
“是啊王兄弟,你是我軍棟梁,萬一有失……”
“守城爲重,何必爭這一時之氣?”
王程目光掃過衆人擔憂、不解的面孔,最後定格在城外那繼續叫罵的金將身上。
他挺直脊梁,聲音朗朗,帶着一種決然的氣勢,清晰地傳遍周圍:
“大人!諸位兄弟!我王程並非逞一時之勇!金虜辱我君父,罵我軍民,若無人敢應,我大宋顏面何存?軍心士氣何存?
末將蒙陛下擢升,授此官職,正當此時爲國效力,捐軀沙場,亦在所不惜!豈能坐視虜騎猖獗,使我同胞受此奇恥大辱?”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況且,末將並非只擅弓矢!今日,便要叫金賊知曉,我大宋男兒,亦有血性!亦有敢戰之士!請大人允準!”
這一番話,大義凜然,擲地有聲,聽得周圍士兵熱血沸騰,原本低迷的士氣爲之一振!
許多原本勸阻他的人,也露出了敬佩和激動的神色。
張都尉看着王程堅毅的眼神,感受着周圍驟然高漲的士氣,深知此戰已不可避免,而且,若王程真能勝出,對全軍乃至整個汴梁的士氣,將是巨大的提振!
他重重一拍牆垛,咬牙道:“好!王都頭!本官準你出戰!開城門!爲你擂鼓助威!”
“謝大人!”王程抱拳,眼中戰意熊熊燃燒。
他轉身,大步走向下城的階梯,身後是無數道混合着擔憂、敬佩、期待的目光,以及驟然響起的、震天動地的戰鼓聲!
甕城的閘門在絞盤沉重的吱呀聲中緩緩升起,吊橋也轟然放下。
王程單人獨騎,手持一杆精鐵長槍,腰佩雁翎刀,策馬沖出了城門,沖向那片殺氣騰騰的戰場。
城上城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一戰,不僅關乎個人生死,更關乎大宋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