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拓跋烈的死訊在草原上傳來。
這些年,他橫行無忌,引得各部落不滿,人人恨不得將他殺之後快。但他身後的家族不是善茬,用拓跋烈的死大做文章,跑到牙帳找大可汗討要說法。
得知是阿那瑰殺了拓跋烈,大可汗震怒,連夜將他的好養子召回牙帳。
“本王前腳才誇你識大體,後腳你就闖下這等禍事!”大可汗一掌拍在案幾上,震得杯中酒水四濺,“阿那瑰,你太令本王失望了!”
“可汗教訓的是,此事是瑰思慮不周。”
“你與拓跋烈素無仇怨,爲何突然取他性命?”大可汗鷹目如炬,“那廝雖死不足惜,可你偏選在衆目睽睽之下動手,還帶走了一個女人,如今拓跋家逼上門來,瑰,你何時變得如此意氣用事?”
想到姜昭寧,阿那瑰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波動。
“那女子不過是個幌子。拓跋烈暗中勾結蘇丹,假以時日必成可汗心腹大患,瑰這才擅自做主。”
他單膝跪地,雙手交疊舉過頭頂:“此事乃瑰一人所爲,與狼師無關。要殺要剮,瑰甘願領罰,只求可汗寬恕狼師將士。”
金帳內霎時落針可聞。
大可汗背着手踱步,凸起的眼珠在阿那瑰身上來回掃視,最終眯成兩道細縫。
阿那瑰依舊紋絲不動地跪着,仿佛剛才每一字皆出自赤誠,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裏的心跳聲早已如鼓。
“好!”
大可汗突然放聲大笑,親手扶起阿那瑰。
“不愧是本王的好兒子!”
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他肩頭。
“這些年你立下的戰功,本王都記在心裏。拓跋烈一事,本王自有決策。”
阿那瑰垂首:“謝可汗。”
“今夜設宴款待拓跋族人,你且下去準備準備。”
“是。”
待阿那瑰退出金帳,侍立多年的心腹達努立即湊上前來:“可汗真信他這套說辭?”
“養大的狼崽子,學會跟主人耍心眼了。”大可汗臉上笑意盡褪,“若非阿史那燼那小子不成器,又需要制衡蘇丹,本王何須留着這頭養不熟的白眼狼,加派人手盯緊他,一有異動即刻來報。”
達努:“遵命。”
......
姜昭寧自從被那個叫阿史那燼的男人抓來後,連出恭都有人盯着,之前用過的那些脫身伎倆在這裏完全不管用。
從女奴口中得知,原來阿史那燼是草原的小可汗。
如今身陷牙帳,意味着離雲州又遠了數百裏,姜昭寧真恨不能找根柱子撞死算了。
阿史那燼行事詭譎,既沒有輕薄於她,也不會像拓跋烈那樣把她燉了,每日問得最多的就是“阿那瑰爲什麼會喜歡你”。
姜昭寧覺得,這人莫不是有龍陽之癖。
再次看到阿史那燼出現,姜昭寧眼皮都懶得抬。
整日問些重復的無聊問題,若他這種蠢材都能繼承汗位,大周怕是躺着都能取勝。
“今夜,我們玩些新鮮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昭寧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你想幹什麼?”
阿史那燼陰笑着擊掌,一名女奴應聲走近,手捧的銀盤上疊着件綴滿流蘇的靛藍舞衣。
他兩指勾起輕薄布料,在姜昭寧眼前晃蕩:“換上。”
這暴露的款式與拓跋烈當初所贈如出一轍。
“做夢!”姜昭寧把頭偏過去。
頭皮驟然一痛,阿史那燼揪着她的發絲將人拽回:“這幾日給你幾分顏色,倒開起染坊來了?不換也行,不如赤着身子讓弟兄們都開開眼?想必帳篷外的弟兄們,都饞得很。”
無恥!
這裏果然沒一個好人!
如果說姜昭寧先前還有幾分公主傲氣,那麼在被拓跋烈燉鍋的那次,棱角已經被磨得差不多了。
她很沒骨氣的換上衣裳出去。
帳外篝火熊熊,男女們圍着火堆起舞,歡歌笑語不斷。
姜昭寧身上的衣服上露肩露腰,下露修長雙腿,別說御寒,連最起碼的蔽體都做不到,寒風吹來,她冷得直打哆嗦。
不少男人紛紛投來淫穢的眼神,這讓她心裏很不舒服。
阿史那燼一把攬住她裸露的腰肢:“怕什麼?吃不了你。”
腰間這只手讓她感到惡心,可她掙脫不開,在這裏,她就是個任人宰割的小羔羊,好在有面紗遮臉,能讓她心裏的羞恥減輕幾分。
終於來到王帳前,阿史那燼不知道抽什麼瘋,突然傾身過來,似乎是想吻她。
姜昭寧倉皇後仰,餘光卻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多日不見,少年一身戎裝立於帳側,四目相對的刹那,他幽瞳微縮,視線落在阿史那燼緊扣她腰肢的手上,頓時晦暗如墨。
“喲!這不是瑰嘛。”阿史那燼故意收緊臂彎,蠻力將人往自己懷裏攬。
姜昭寧渾身都在抗拒,奈何敵不過阿史那燼力氣大。
她本能地想向阿那瑰求救,可她清楚記得那夜是她自己要走的。
他說過,他不會再管她死活。
況且她還遮着面,或許阿那瑰根本就沒有認出她來。
果然,阿那瑰什麼都沒說,掀簾就要入帳。
阿史那燼卻不依不饒:“我懷裏這個可是難得一見的尤物,這幾日把我伺候的很舒服,瑰,你要不要試試?”
少年攥着帳簾的指節已然泛白,側目掃視過來,阿史那燼的得意勁如沙吹散,剩餘的話也卡在喉間。
以阿那瑰的性子,在王帳門前痛揍他一頓都正常。
“阿史那燼,你的眼光什麼時候這麼差勁了?”阿那瑰隼眸鎖定他懷中女子,唇角微勾,“美麗的皮囊下,往往藏着顆不識好歹的惡毒心腸,喂不熟的兔子,可是會咬人的。”
他在罵她忘恩負義。
他認出了她。
姜昭寧聽出弦外之音,心虛地看向他,卻只來得及捕捉到青年掀簾入帳時翻飛的衣角。
“莫非抓錯了?”阿史那燼暗自嘀咕。
阿那瑰要真在乎這個女人,不可能這麼鎮定。
不管了,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