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外的風還在呼嘯,可落在陳深耳中,已不再是混沌的噪音。
他能清晰分辨出氣流穿過斷牆裂縫時的尖銳哨音、掠過鏽蝕鋼架時的低沉嗡鳴,甚至能從風中捕捉到幾十米外變異甲蟲爬過碎石的細微窸窣 —— 突破 1 階後,《鐵骸鍛身法》帶來的不僅是力量的暴漲,更是感官的質變。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的鐵鏽味在鼻腔裏拆解成層次分明的氣息:有普通鋼鐵氧化的淡腥,有未知合金鏽蝕的辛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帶着金屬涼意的 “金煞之氣”。
這股曾讓他皮膚刺痛的惡意能量,此刻竟像溫順的溪流,順着呼吸鑽進體內,與他骨骼裏的鐵骸之力產生微弱共鳴。
陳深嚐試着引導這股氣流,它們便順着經脈緩慢流轉,掠過昨夜因構裝體攻擊而受損的右臂時,傳來一陣酥麻的癢意,那幾乎碎裂的劇痛早已消散無蹤。
他抬起右臂,指尖繃緊。皮膚表面浮現出一層極淡的啞光金屬光澤,像覆了層細薄的玄鐵,之前被構裝體利爪劃開的疤痕已完全消失,連指甲劃過都留不下痕跡。
陳深隨手撿起塊棱角尖銳的青灰色碎石,五指微微用力 ——“咔嚓” 一聲,碎石在掌心化爲齏粉,粉末從指縫漏下時,竟沒在他掌心留下半點劃痕。
“這就是《鐵骸鍛身法》第一重的力量……” 陳深低聲自語。
這不是簡單的肌肉強化,而是生命層次的蛻變:骨骼密度倍增,肌肉纖維裏仿佛纏繞着細鐵線,連血液流動都帶着金屬般的沉凝感。
他走到岩洞角落,對着一塊半埋在土裏的鏽蝕鋼板抬手 —— 那鋼板至少有三厘米厚,表面布滿孔洞,卻依舊堅硬。陳深握緊那柄刃口崩裂的生存刀,將鐵骸之力灌注其中,猛地劈下!
“當!” 金屬碰撞的脆響震得岩洞微顫。生存刀最終斷裂成兩截,可那鏽蝕鋼板上,卻被刀刃砸出一個深達一厘米的凹陷,凹陷邊緣的鐵皮像脆玻璃般碎裂,露出裏面暗銀色的金屬芯。
“深哥…… 你這力氣……” 洞內傳來李鳴虛弱的驚嘆。
陳深回頭,見李鳴靠在岩壁上,臉色雖仍蒼白,卻已褪去之前的灰敗,高燒退去後,眼神也清明了許多,只是說話時還帶着沙啞。
他面前放着一小碗糊狀食物,是陳深用搗碎的苔蘚混合幹淨水制成的,旁邊還擺着半塊壓縮幹糧,陳深省下來給李鳴補充體力。
陳深走過去,將水壺遞給他:“藥效和血清起作用了,再休息兩天應該能勉強行動。”
李鳴接過水壺,喝了口溫水,眼神裏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敬畏:“要不是你拖着傷把我從研究所救出來,又找藥給我…… 我早就死了。”
他頓了頓,看着陳深手臂上的金屬光澤,“你好像…… 和之前不一樣了。”
“突破了。” 陳深語氣平靜,沒有多解釋。
他知道,真身路徑的突破在李鳴看來或許難以想象 —— 沒有系統提示的 “階位提升” 彈窗,沒有技能圖標解鎖的光效,只有肉身撕裂重組的劇痛,和最終掌控新生力量的沉靜。
接下來的兩天,陳深以岩洞爲中心,進行了小範圍的探索與測試。
他發現自己的速度和爆發力已遠超常人:全力沖刺時,五十米的距離只需三秒,腳踩在碎石地上時,竟能留下半厘米深的腳印;他嚐試着攀爬那些傾斜的鏽蝕鋼架,指尖能輕易扣進鋼鐵的鏽蝕縫隙,像猿猴般靈活。
但他也清晰地認識到局限:這股力量完全依賴肉身,無法像數據化玩家那樣釋放火球或閃現,一旦體力耗盡,便會陷入虛弱 —— 他曾連續劈砍十次鏽蝕鋼板,最後一次竟連斷裂的刀身都握不穩,手臂肌肉傳來明顯的酸脹感,直到吸收了半小時金煞之氣才恢復。
還有那塊從構裝體身上取下的黑色板子,陳深研究了許久也毫無頭緒。板子表面光滑,沒有任何接口或按鈕,偶爾會閃過一絲微弱的紅光,卻無法激活。他只能將其塞進戰術服內側,想着或許到了樂園,能用積分找專人解析。
平靜在第三天傍晚被打破。
當時陳深正靠在洞口警戒,忽然,一陣極其輕微的 “嗡嗡” 聲從南方傳來 —— 那聲音不同於風聲,也不是變異生物的嘶吼,帶着機械運轉的規律震顫,而且越來越近。
陳深瞬間繃緊身體,對着洞內的李鳴比了個 “禁聲” 的手勢,自己則迅速縮回陰影中,將呼吸壓到最低,連鐵骸之力都刻意收斂,讓身體的溫度和氣息盡可能貼近周圍的岩石。
昏黃的天空中,一個銀灰色的造物緩緩掠過。
它形似扁平的蝠鱝,大約臉盆大小,表面布滿細密的黑色傳感孔,底部投射出一道淡藍色的掃描光束,像梳子般在廢墟上緩慢掃過。
光束掠過斷牆時,牆面上的鏽蝕痕跡竟被照得清晰可見,連藏在牆後的變異蜥蜴都被瞬間鎖定,那機械蝠鱝的邊緣突然彈出一根細針,“咻” 地射出,精準刺穿蜥蜴的頭顱。
“偵察單位……” 陳深瞳孔微縮。這東西的科技含量遠高於之前那個笨重的構裝體 —— 動作流暢無聲,掃描精準,還能發起攻擊,顯然是某個勢力的偵查工具。
它在岩洞上空盤旋了兩圈,淡藍色的光束幾次從洞口縫隙掠過,最近時幾乎擦到陳深的鼻尖。
陳深死死屏住呼吸,將身體貼在冰冷的岩壁上,連心跳都刻意放緩 —— 他能感覺到光束中的能量波動,那是一種能探測生命體征的頻率,一旦被鎖定,後果不堪設想。
萬幸的是,岩洞外覆蓋着厚厚的苔蘚和碎石,加上陳深收斂了所有氣息,機械蝠鱝盤旋片刻後,似乎沒有發現異常,嗡嗡聲逐漸遠去,朝着南方研究所的方向飛去。
“呼……” 陳深鬆了口氣,後背已被冷汗浸溼。他知道,這東西絕對是沖着研究所的動靜來的 —— 構裝體被毀,預警裝置觸發,背後的勢力終於開始搜尋 “入侵者” 了。
可危機並未結束。
當夜,岩洞外萬籟俱寂,只有篝火在洞內跳動。陳深靠在岩壁上閉目養神,忽然,一塊小石子從洞口滾了進來,落在他腳邊。石子外面裹着一層髒污的粗布,布上還沾着泥土和鐵鏽。
陳深瞬間睜眼,右手下意識摸向腰間(那裏本該掛着生存刀,如今只剩刀柄),身體已悄無聲息地移到洞口。
他透過縫隙向外望去 —— 月光下,一個矮小瘦削的身影站在幾十米外的斷牆後,全身裹在打滿補丁的粗布衣物裏,只露出一雙黝黑的眼睛,正朝着他這邊打手勢:先是指向南方,然後指了指天空,做了個 “覆蓋” 的動作,最後指向陳深,擺了擺手,又指向北方(他們來時的方向),做了個 “快跑” 的手勢。
不等陳深回應,那身影便像受驚的狸貓般,彎腰鑽進廢墟的陰影中,幾步就消失不見,連腳步聲都沒有留下。
陳深撿起那塊石子,解開粗布。裏面沒有文字,只有用炭筆畫的簡陋圖案:一個簡筆小人(身上畫着幾道波紋,顯然是指突破後的陳深),天空上畫着一個巨大的、帶着幽綠眼睛的黑影(守夜人!),黑影正朝着小人撲來,下方還有一個指向北方的箭頭。
信息再明確不過:你的突破引來了守夜人,它要來了,快往北跑!
陳深的心沉了下去。守夜人?而且對方的目標,是突破後的自己?他想起之前在研究所裏看到的預警裝置,想起機械蝠鱝的偵查,忽然明白:這片廢都裏,不僅有變異生物和鏽蝕災難,本土幸存者,就生存在這些危險的夾縫中,靠着對環境的熟悉艱難求生。
“深哥,怎麼了?” 李鳴被動靜驚醒,虛弱地問道。
陳深走到篝火旁,將那塊畫着圖案的粗布遞給李鳴,聲音低沉:“我們被盯上了。更麻煩的東西,要來了。” 他看着篝火跳動的火焰,眼神銳利如刀。
李鳴看着粗布上的圖案,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守夜人?”
“不清楚,但絕對不能碰面。” 陳深站起身,走到洞口,再次望向外面的黑夜。月光灑在廢墟上,拉出長長的陰影,仿佛藏着無數未知的危險。
他握了握拳 —— 手臂上的金屬光澤在月光下一閃而過。
突破帶來的力量,是生存的資本,卻也成了招引危險的信號。在這萬象天梯的實驗場裏,從來沒有免費的成長。
“最後幾天,不會太平靜了。” 陳深低聲自語,聲音被洞口的風吹散,融入無邊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