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容娘也覺得很是不錯。
但她到底嫁過人，想的比妹妹齊月娘要多一些，壓低了聲音問齊月娘：“……綢緞莊的小少爺，這麼好的條件，怎麼十九歲了還沒成親？”
“聽說是前幾年在外求學，去年才回來的，所以耽誤了。”齊月娘臉蛋紅紅的，“二嫂還說，就是因爲先前小少爺都在書院裏，沒見過我這樣的姑娘，所以一見了我就很喜歡……”
齊容娘一聽，這綢緞莊的小少爺還是個讀書人，心中滿意更甚。
但她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齊容娘聲音壓的越發低了：“……還有個事，他們這種富貴人家，跟咱們老百姓不大一樣。我先前在高家給人梳頭的時候，聽說過，高家那幾房的爺們，十四五歲身邊就有了伺候啓蒙的通房，就等後面主母進來，看合不合眼緣，抬個姨娘什麼的……那小少爺那邊，有幾個通房？”
齊月娘有些不大好意思了，絞着手指頭，聲如蚊呐：“……我，我也打聽過了。說是因着小少爺一直在外頭求學，書院管得嚴，在外身邊連伺候的丫鬟都沒有，就一個書童。更別說什麼通房了……那小少爺還給透了個底，說他已經跟爹娘說了，四十無子再考慮納妾的事。”
齊容娘喜上眉梢。
這門親事也太好了，就像一個突如其來的大餅，砸的人暈頭轉向的。
“那……爹娘也都同意了？日子定了嗎？”齊容娘一迭聲的問。
齊月娘羞澀點頭：“爹娘都很歡喜……不出意外，過些日子他們家就來上門提親了。”
齊容娘拉着齊月娘的手，心中感慨萬千。
她曾經背在背上，抱在懷裏，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小妹妹，一眨眼，竟也要嫁人了。
“那……”
齊容娘剛要說什麼，就見桌子底下鑽出來個毛絨絨的小腦袋，嚇了齊容娘一跳。
再定睛一看，那小腦袋不是珠珠又是誰？
齊容娘都不知道珠珠什麼時候在桌子底下的，只有些好笑：“乖寶，怎麼在桌子下面？出來的時候小心你的小腦袋。”
珠珠有些羞赧的朝齊容娘一笑：“阿娘，珠珠不是故意的……”
她小心從桌子下面出來，卻是一把抱住了齊月娘的腿，軟糯糯道：“小姨，不要嫁……”
齊月娘沒多想，只當珠珠舍不得她。
她把珠珠抱起來，抱在懷裏，親了兩口：“乖珠珠，你放心，小姨就算嫁人了也會常來看你的……哎呦我們珠珠，真是怎麼看怎麼可愛！真是讓我愛都愛不夠。”
齊月娘抱着珠珠一個勁的親親。
齊容娘聽了珠珠的話，心裏卻是咯噔一下。
先前珠珠不讓春生去當學徒，今兒事多，齊容娘耽擱了，還沒去查。
但無論是齊容娘還是寧正實，兩人都已經默認了珠珠就是他們家的小福星，珠珠說不行，那肯定有她的道理，兩人已經決定了擱置這個事。
眼下，這麼一樁看上去再好不過的親事，珠珠卻說“不要嫁”，難道？
“珠珠，”齊容娘不由自主的放軟了聲音，“你爲什麼讓小姨不要嫁呀？”
珠珠在齊月娘懷裏，大概是有些困了，小腦袋有些一點一點的。
但她還是很努力的回答着齊容娘的話：“小少爺，不好……不是好人……”
珠珠聲音帶着一點鼻音，漸漸低了下去，小腦瓜軟軟的靠在齊月娘的肩上，竟是睡着了。
齊月娘沒把小孩子的話當真，只壓低了聲音同齊容娘笑道：“……還是個孩子呢。”
只是，齊月娘說完，卻見她大姐沒跟着一起笑，反倒面色有些嚴肅。
齊月娘愣了下：“……大姐？”
齊容娘伸手從齊月娘懷裏抱過熟睡的珠珠。
珠珠小身子軟軟的，輕輕的。
齊容娘小聲道：“你先收拾桌子，碗放在灶房就行，這幾日輪到春生洗碗了，回頭他會洗的……我把珠珠安置一下，回來再跟你說。”
齊月娘點頭。
莫名的，她也有些心神不寧起來。
齊容娘把珠珠放到堂屋床上，給她脫去鞋襪，外裳，塞到軟和的被子裏，見珠珠小臉蛋紅撲撲的，顯然睡的很熟，沒被驚醒，這才放心的出了堂屋。
齊容娘出來的時候，齊月娘已經把碗放好了，正坐在院子裏的小凳子上，仰頭看着星空。
齊容娘一開口，便是：“月娘，這門親事，要不還是再穩一穩？”
齊月娘有些錯愕：“大姐，珠珠說的話，你當真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大姐，我知道珠珠救了大姐夫，是小福星，你心裏也感激她，但她到底還是個三歲的小孩子，小孩子懂什麼啊……她說小少爺不是好人，她都沒見過那個小少爺，這怎麼能信呢？”
齊容娘嘆了口氣：“我很難給你解釋那種感覺。總之，珠珠既然說讓你不要嫁，說那小少爺不是好人，那這門親事咱們就先別急。再好好看看。”
“可是……”齊月娘張了張嘴，看着大姐那認真的臉，到底還是退了一步，“行吧行吧。我聽大姐的。反正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的。”
齊容娘滿意點頭：“臨水胡同賣豆腐的王嫂子娘家是老二媳婦娘家那個縣城的。明兒我去買豆腐，也跟她打聽打聽。成親是女子一輩子的大事，多打聽打聽，總沒壞處。”
齊月娘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應下了齊容娘的話。
她打起精神，露出幾分期待來：“大姐，你做的蔥燒豆腐最好吃了。明天咱們吃蔥燒豆腐吧？”
齊容娘不由得失笑。
齊月娘今兒跟珠珠都睡到了堂屋的床上。
齊月娘看着珠珠那熟睡的臉。
靜謐月光下，那張雖然瘦卻依舊難掩可愛的小臉，看得齊月娘心裏也有些犯嘀咕。
都說小孩子是有靈性的，難道？
不過，既然大姐選擇相信珠珠這個小丫頭，那鐵定有她的道理。左右大姐也說會幫她打聽，到時候大姐打聽過了，知道小少爺切切實實是個好人，那定然會同意的。
齊月娘困乏的閉上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