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的冰冷空氣仿佛凝固。陸清晏的話音落下後,是長達十餘秒的寂靜。江挽歌的目光與她在空中膠着,沒有閃爍,沒有退縮,只有一片沉靜的、近乎冷酷的決然。
“好。”最終,江挽歌只回了一個字。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陳看着這兩個女人,眉頭緊鎖,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暗羽’會提供一切必要的外圍支持。島嶼的衛星地圖、已知的安保布防圖、內部人員結構……我們會盡快整理出來。但核心區域的實時情報,很難獲取。”
“足夠了。”陸清晏走到控制台前,拿出自己的加密平板,開始快速操作,“我需要一個無法被追蹤的虛擬身份,與某個歐洲古老醫療基金會關聯,擁有無可挑剔的履歷和推薦信。江醫生將以我的隨行醫學顧問身份登島。”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飛舞,語氣冷靜得像在陳述一份法律文件。“理由很充分——我近期處理的一起跨國並購案,涉及該基金會的重要利益,他們‘關切’我的健康狀況,特意安排了顧問。這種頂級的、帶有隱私關懷的‘服務’,在那個圈子裏很常見,不會引人懷疑。”
江挽歌微微頷首,補充道:“我需要一套完整的、與身份匹配的醫療器械和藥品,包括一些……不常見的鎮靜劑和神經毒素拮抗劑。”她的話輕描淡寫,卻讓陳的眼神微微一凝。
“我會準備。”陳沉聲應下。
“登島方式?”陸清晏問。
“他們會派私人水上飛機到指定坐標接駁。我們的人會確保你們安全抵達接應點,但登機後的安檢會很嚴格。”陳調出地圖,指向離主島數十海裏外的一個點,“這裏。時間定在演奏會前一天傍晚。”
計劃在冰冷的燈光下快速成型,每一個細節都被反復推敲,每一種意外都被設想應對方案。陸清晏負責構建合法的外殼與登島後的社交策略,江挽歌專注於利用醫學背景制造接近目標的機會,而陳則負責鋪平道路與準備最後的退路。
當窗外的天空泛起魚肚白時,初步方案已經確定。
陳去準備必要的物資和情報。倉庫裏只剩下陸清晏和江挽歌兩人。
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涌上。陸清晏走到簡易廚房區,沉默地接水,燒開,然後從自己隨身攜帶的精致金屬盒裏,取出咖啡粉,手法嫺熟地沖泡了兩杯黑咖啡。沒有糖,沒有奶。
她將其中一杯遞給靠在金屬架旁的江挽歌。
江挽歌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但還是接了過來。指尖在交接時短暫觸碰,一觸即分,兩人都感覺那一點細微的涼意。
“爲什麼?”陸清晏忽然開口,聲音因爲疲憊而略顯低沉,她沒有看江挽歌,而是盯着自己杯中深褐色的液體,“爲什麼執着於宋啓明?甚至不惜冒這麼大的風險?”她問的不僅僅是這次任務。
江挽歌沉默着,倉庫裏只有咖啡杯邊緣升騰的微弱熱氣。她低頭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那張嫵媚的臉在晃動的液體裏顯得有些扭曲。
“有些債,必須血親來償。”良久,她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卻像淬了冰的針,扎在寂靜的空氣裏。“法律給不了的公道,我自己去取。”
她沒有明說是什麼債,但話語裏那刻骨的恨意與決絕,讓陸清晏瞬間明白了。這與她追查諾亞、爲保羅·陳尋求正義的動機不同,更深,更沉,帶着個人宿命的色彩。
陸清晏沒有追問。她只是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極致的苦澀在舌尖炸開,讓她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我追尋程序正義,但結果……有時也需要一點非常手段。”她像是在對江挽歌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江挽歌抬頭看她,第一次在她那雙總是冷靜無波的眼裏,看到了一絲類似……理解的東西?她端起咖啡,也喝了一大口,任由那苦澀蔓延。
“那個島嶼,”江挽歌轉移了話題,語氣恢復了些許平時的慵懶,卻帶着冰冷的鋒刃,“據說風景極美,是宋啓明按照他理想中的‘伊甸園’打造的。”她嘴角勾起一抹沒有什麼笑意的弧度,“不知道在他的伊甸園裏,有沒有準備好迎接……蛇。”
陸清晏看向她,看到那雙桃花眼裏閃爍着的,不再是僞裝出的溫柔,也不是深沉的算計,而是一種近乎狩獵般的興奮與冰冷。
晨曦透過倉庫高窗的縫隙,在地面投下幾道細長的光柱,塵埃在光柱中飛舞。
兩個女人,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一個冷冽如冰,準備用規則撕裂僞善;一個嫵媚似火,打算用毒牙刺穿幻想。
爲那座即將到來的“金色牢籠”,奏響了叛逆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