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半個月沒抽煙了——自從他出現後,她總覺得身上又沾染了他的氣息,舍不得讓那味道消散。
但今夜,那熟悉的味道似乎突然又消失了。閃電再次照亮夜空,也照亮她泛紅的眼角。
曾經的她最怕雷雨的黑夜,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害怕的?大概就是從確認他離開的那天起吧,因爲只有黑夜她的情緒才不會被別人看到。
夜色如墨,雨滴落在厚重的玻璃上。另一棟樓的落地窗前,一道頎長的身影靜立。屋內同樣沒有開燈,唯有他指間明滅的煙頭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一顆將熄未熄的星。
他吐出一口煙,白霧在冰冷的玻璃上暈開,模糊了遠處那扇亮着燈的窗。
方才在樓下,他好像聽見了她的聲音——那聲線像一根細線,輕輕一扯就牽動他心上未愈的傷。
可他不敢駐足,甚至不敢回頭。 住院的這半個月,每一次對上她泛紅的眼眶,都像有人拿着鈍刀在割他的血肉。
可他不能心軟,哪怕一分一毫。那些藏在暗處的毒蛇,最擅長的就是抓住人的軟肋。
他親眼目睹那些人的殘忍和爲達目的不擇手段,所以他寧願她恨他,也好過讓她陷入危險。
"就這樣吧。"煙灰簌簌落下,他對着虛空輕聲說,"別再見了。"
若有一天他死在某個無人知曉的角落,至少她不會哭得太傷心。
可他不知道,命運早就在他們之間系上了死結。越是掙扎,纏得越緊。
時間過得很慢,自顧璟川出院,日歷上的紅圈才劃到第十個。
蘇輕言盯着那個數字出神,筆尖無意識地在"20"上點了又點——距離顧璟川復查的日子還有整整二十天。
手機屏幕亮了又暗,置頂的對話框始終沒有任何消息進來。
她甚至開始懷疑,那晚在路燈下看到的身影只是自己的幻覺,因爲這十天她在小區沒有再見到那個身影。
"蘇醫生?"姜抒探進半個身子,"還沒下班啊?"
蘇輕言合上鋼筆的動靜有點大:"正要走。"
地下車庫的感應燈忽明忽暗。她剛系好安全帶,手機就彈出提醒:"記得買菜"。
昨晚打開冰箱時,裏面除了幾瓶礦泉水什麼都沒有。超市的速食區永遠亮得刺眼。
蘇輕言推着購物車,熟練地往車裏扔着速食飯、方便面。
這些年來,她的廚藝毫無長進,或者說,她根本不想學。就在她準備轉向酸奶區時,購物車突然撞上了另一輛車。
"不好意......"她抬頭,聲音戛然而止。
顧璟川就站在咫尺之遙,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小臂上那道陳舊傷疤裸露在外面。
他的目光掃過她車裏堆積如山的速食食品,眉頭擰成她熟悉的弧度。
暮色四合,路燈次第亮起。兩人並肩走在小區的小徑上,中間隔着的距離剛好能讓晚風穿過。
八年的時光,就這樣凝固在這看似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的一步之遙裏。
顧璟川瞥見她購物袋裏露出的速食包裝,喉結滾動了一下:"你......就吃這些?"聲音比住院時更加沙啞,像是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的樣子。
蘇輕言下意識攥緊了購物袋,塑料發出窸窣的聲響。
她低着頭,輕輕"嗯"了一聲,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微微發紅的眼眶。
走到單元樓下時,顧璟川停住腳步。蘇輕言也跟着停下,她深吸一口氣,聲音輕得幾乎要被晚風吹散:"我們......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