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璟川的目光躲閃着,最終落在路燈昏黃的光暈裏。
燈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間投下細碎的陰影,睫毛在臉上映出淺淺的陰翳。
"我想吃你做的西紅柿雞蛋面。"她說完就屏住了呼吸,卻讓顧璟川的心猛地一顫。
那些準備好要拒絕她的話在舌尖轉了幾圈,最終在看到購物袋裏那些速食食品時。他聽見自己這樣說,聲音輕得不像話。"行。"
樓道裏的感應燈隨着他們的腳步聲一盞盞亮起,像是爲他們點亮的路標。
蘇輕言跟在他身後,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八年過去,這個辦法對他依然有效。"先坐。"顧璟川說完就快步走進了廚房。
蘇輕言站在玄關處,打量着這個和她家戶型相同裝修風格卻截然不同的空間。
這裏幹淨整潔得近乎冷清,沒有多餘的裝飾,連空氣裏都帶着淡淡的疏離。
唯一的生活氣息,是茶幾上那杯喝了一半的水。她輕輕坐在沙發上,目光卻忍不住追隨着廚房裏忙碌的身影。
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初到燕京的日子。
那時每當蔣書儀不在,顧璟川就會系着圍裙在廚房裏忙碌,鍋鏟碰撞的聲音和食物的香氣一起飄出來,而她總是趴在餐桌上,眼巴巴地望着廚房的方向。
落地窗外,遠處那棟樓上亮起很多燈,唯獨中間有一個窗戶沒有亮光透出。
蘇輕言突然意識到,那是她的家。原來他們住得這麼近。
這個發現讓她心裏泛起一絲酸楚的甜,像是咬了一口青澀的梅子。
廚房裏傳來切菜的聲響,西紅柿的清香漸漸彌漫開來。蘇輕言望着窗外的燈火,突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熱。
這熟悉的味道,這似曾相識的場景,讓她恍惚覺得,這八年的時光仿佛從未存在過。
"趁熱吃。"
一碗加了很多蔥花冒着熱氣的西紅柿雞蛋面擺在她面前,金黃的蛋花與鮮紅的番茄相映成趣。
她顫抖着拿起筷子,細白的手指挑起一根面條。
可那面條還未送至唇邊,晶瑩的淚珠已先一步墜落,在碗中激起微小的漣漪。
顧璟川喉結滾動,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
最終只是從紙盒中輕輕抽出一張紙巾。他單膝跪地,將紙巾遞到她面前,紙面擦過她溼潤的指尖時,他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蘇輕言突然撲進他的懷裏,壓抑多時的情緒決堤而出。
起初只是隱忍的啜泣,漸漸變成撕心裂肺的慟哭。
顧璟川的雙臂懸在半空,指節因克制而發白。他眼眶泛紅,卻始終不敢落下那個擁抱。
"以前...以前我生氣的時候,都是你先來哄我的。"她揪着他的衣襟,聲音支離破碎,"這次我都先低頭了...你爲什麼...爲什麼連一句重話都不肯對我說?"
顧璟川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他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說什麼重話去傷她。
"八年...你消失了整整八年。"滾燙的淚水浸透了他的襯衫,"我只要一個解釋...哪怕是最荒唐的謊言...我都會信的..."
"阿言。"他聲音沙啞地喚她,感受到懷裏的哭聲漸漸微弱。"阿言,聽我說完這些,你就離開這裏,回到燕京去好不好?"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顧璟川知道她不會答應,可他還是不舍得再狠心說什麼重話,她落在襯衫上的每一滴淚仿佛都灼燒着他的心髒,此刻他胸口的槍傷似乎又在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