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的夜靜得能聽見鬆針落地的聲響，石屋裏的篝火還燃着，橘紅的光在牆壁上投下跳動的影子。李伯坐在幹草堆上，手裏摩挲着那袋鐵爪鷹的羽毛，阿硯則蜷在他身邊，指尖無意識地勾着篝火邊的枯草，兩人都沒說話，卻都知道對方沒睡。
白天阿硯幫着打磨鷹爪時，那股悄悄渡到磨石上的溫流，李伯不是沒察覺 —— 那股氣息和阿硯指尖偶爾泛的瑩光一樣，和他握過的玉簡氣息也隱隱相合。他一直等着阿硯主動開口，卻也怕孩子太緊張，不敢說。
“阿硯，還沒睡？” 李伯先打破了沉默，聲音在安靜的石屋裏顯得格外柔和，“是不是還在想白天爺爺問你的事？”
阿硯抬起頭，火光映在他眼底，像落了兩顆小星星。他猶豫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爺爺，我…… 我怕我說了，你會覺得我是怪物。”
“傻孩子。” 李伯放下羽毛袋，把阿硯往懷裏拉了拉，讓他靠在自己肩上，“你是爺爺從寒潭邊撿回來的寶，不管你能做啥，都不是怪物。倒是爺爺，之前沒好好問你，讓你一個人藏着這麼多事，委屈你了。”
溫熱的氣息落在阿硯頭頂，他鼻子一酸，攥着李伯衣角的手緊了緊：“爺爺，我不是故意瞞你的，我就是怕…… 怕你擔心，怕咱們又要像以前那樣躲着別人。”
—— 要是爺爺知道我不僅能通草木，還能引氣入體，會不會覺得我太奇怪？會不會怕我給家裏招禍？
篝火 “噼啪” 響了一聲，濺起一點火星。阿硯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從懷裏摸出那塊殘破的玉簡，放在掌心托着，指尖渡了一絲靈氣進去，玉簡立刻泛出淡淡的白光，上面的藤蔓紋像活了一樣，在光裏輕輕流動。
“爺爺你看，” 阿硯的聲音帶着一絲緊張，卻很認真，“這玉簡裏藏着法子，能讓我把空氣裏‘看不見的氣’收到身體裏。我叫它‘靈氣’，收進身體裏後，就會變得暖暖的，能讓我跑得更快、力氣更大，還能讓草木聽我的話。”
李伯湊過去，看着玉簡上流動的光紋，指尖輕輕碰了碰，果然感覺到一股溫流順着指尖鑽進來，和阿硯之前幫他止傷口時的氣息一模一樣。他心裏的疑雲終於散了，卻也多了幾分心疼 —— 這麼小的孩子，竟一個人摸索着學會了這些，不知道偷偷受了多少怕。
“那你之前讓藤條纏熊、困鐵爪鷹，都是靠這‘靈氣’？” 李伯輕聲問。
阿硯點頭，眼睛亮了些：“嗯！靈氣能順着我的心意走，我想讓藤條纏它，藤條就會動；我想讓荊棘刺它的眼睛，荊棘就會往它那邊長。還有上次爺爺咳嗽，我往藥湯裏加了一點靈氣，藥就變得更管用了。” 他頓了頓，又小聲補充，“我的手好得快，也是因爲靈氣能把傷口裏的‘疼’趕跑。”
“那你…… 會不會覺得累？” 李伯最擔心的是這個，“收這些‘靈氣’，會不會耗你的力氣？”
“剛開始會！” 阿硯想起第一次引氣入體時，靈氣在脈門裏亂撞，疼得他冒冷汗，“第一次收靈氣時，我胸口好疼，像有小蟲子在爬，後來慢慢就好了。現在我能把靈氣存到肚子裏的‘小口袋’裏（丹田），要用的時候再拿出來，就不那麼累了。”
他說着，還故意渡了點靈氣到指尖，讓指尖泛出淡淡的瑩光，像沾了層月光：“爺爺你看，現在我能控制它了，不會再不小心讓它跑出來了。”
李伯看着那點瑩光，心裏又酸又暖。他伸手摸了摸阿硯的頭，聲音有些發顫：“以後別一個人扛着，有啥不舒服、有啥不懂的，都跟爺爺說。爺爺雖然不懂這‘靈氣’，但能幫你看着人，幫你守着秘密。”
阿硯靠在李伯肩上，眼淚悄悄掉了下來，卻帶着笑意：“嗯！爺爺，我還有件事想告訴你。” 他抬起頭，眼神裏帶着一絲困惑，“有時候我會想起一些模糊的畫面，畫面裏有好多草藥，還有穿白衣服的人跟我說‘要好好照顧草’，我不知道那是誰，也不知道那是哪裏，就像做了個很長的夢。”
—— 不能告訴爺爺我以前是 “靈植仙尊”，爺爺會聽不懂的，就說像做夢好了。
李伯愣了愣，隨即想起阿硯從出生就帶着的墨玉，想起那暗紅的錦緞，心裏忽然有個念頭：或許阿硯的 “異稟”，從出生前就注定了。他沒追問那些畫面，只是輕輕拍了拍阿硯的背：“那是阿硯的‘福氣’，說不定是以前幫過你的人，在提醒你要好好的。”
阿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把玉簡小心地藏回懷裏，又摸了摸頸間的墨玉：“爺爺，墨玉也會幫我。每次靈氣亂了，墨玉就會變熱，把靈氣順好，就像爺爺幫我整理衣裳一樣。”
“那墨玉是你的護身符，要一直戴着。” 李伯把阿硯的衣領往上拉了拉，遮住墨玉，“以後不管去什麼地方，都不能把玉簡和墨玉露出來，也不能在別人面前用靈氣，知道嗎？那個找你的修士，要是看到你有這些，肯定會來搶的。”
“我知道！” 阿硯用力點頭，“我不會讓他搶我的東西，也不會讓他傷害爺爺。等我再練練就，我能用靈氣把咱們的石屋圍起來，讓壞人進不來！”
李伯看着孩子堅定的小模樣，忍不住笑了，把他抱得更緊了些：“好，爺爺等着看。咱們阿硯以後肯定能變成厲害的人，能保護自己，也能保護爺爺。”
篝火漸漸弱了，只剩下點點火星，映着祖孫倆的身影。阿硯靠在李伯懷裏，慢慢睡着了，嘴角還帶着笑意 —— 他終於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爺爺了，爺爺沒有怪他，還會幫他守着秘密，以後再也不用一個人害怕了。
李伯卻沒睡，他抱着阿硯，眼神望着石屋外的深山夜色，心裏滿是堅定。他知道，阿硯的 “異稟” 是福氣，也是禍根，那個修士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以後的路只會更難走。但他不怕 —— 他會把阿硯護得好好的，會陪他一起面對所有的危險，就像從寒潭邊撿到他的那天起，就沒想過要放開這個孩子的手。
“阿硯，爺爺會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李伯輕聲呢喃，聲音輕得像怕吵醒懷裏的孩子，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決心。
夜色漸深，深山裏的風還在吹，卻吹不散石屋裏的暖意。祖孫倆的心，在這場深夜長談後，貼得更近了。他們不知道未來會遇到多少危險，不知道那個修士什麼時候會找到他們，但他們知道，只要彼此在身邊，就有勇氣面對一切。而阿硯的修仙之路，也在這場坦誠的對話中，多了最堅實的支撐 —— 爺爺的守護與陪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