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山的陰影像蟄伏的巨獸，將清晨的微光切割得支離破碎。林淵按住左眸的隱匿符文，指尖能摸到羊皮紙下跳動的契約紋路 —— 剛才礦洞入口的騎士團雖只露出幾個剪影，銀甲上的伯爵家徽卻像針一樣扎眼。
“先退回去！” 他拽着雷奧往灌木叢裏縮，枯枝劃破手背也渾然不覺，“騎士團守着入口，硬闖等於送死。”
雷奧剛要反駁，巨斧的木柄突然被林淵攥得發白。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礦洞旁的岩石上貼着新的懸賞令，林淵的畫像被畫得猙獰扭曲，下方 “活捉賞千金，死提頭賞五百” 的字跡墨跡未幹。
“艾拉說過神墟有別的入口。” 林淵摸出古卷副本，泛黃的紙頁在晨風中微微發顫，“古卷最後一頁標着密道，在山背面的瀑布後面。”
兩人繞着山脊走了整整兩個時辰，直到聽見轟鳴的水聲。瀑布像銀白色的簾幕，砸在岩石上濺起的水霧帶着刺骨的寒意，林淵按照古卷紋路的指引，將手掌按在瀑布後的石壁上 —— 冰涼的岩石突然浮現出與古卷一致的紋路，緩緩向兩側分開，露出黑漆漆的通道。
“進去等艾拉？” 雷奧掂了掂巨斧，警惕地盯着通道深處的黑暗。
林淵剛點頭，身後的密林裏突然傳來樹葉摩擦的輕響。他瞬間轉身，左眸的符文在隱匿皮下發燙，暗影能量已凝聚在掌心 —— 卻見黑色鬥篷的衣角閃過，艾拉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通道口，蒙面下的眼睛比瀑布的水霧更冷。
“比我預計的早到一刻鍾。” 她將一個皮囊丟給林淵，“裏面是抗魔藥劑，神墟裏魔法失控時能救命。”
林淵接住皮囊，指尖觸到皮革上的針腳，細密得不像男人的手藝。他打開古卷副本遞過去：“你說的記憶幻獸，到底是什麼東西？”
艾拉蹲下身，將古卷鋪在潮溼的地面，月光透過瀑布的縫隙灑在紙頁上，那些復雜的紋路竟開始緩慢蠕動。她從鬥篷裏取出銀質筆尖，蘸着自己指尖擠出的血珠，在紋路間勾勒：“神墟是上古神祇隕落的戰場，記憶幻獸是神祇殘留執念與地脈能量的結合體。”
“執念具象化？” 雷奧湊過來，斧刃不小心碰到岩石，發出清脆的聲響。
艾拉的筆尖頓了頓，血珠滴在紙上，竟被紋路瞬間吸收：“它能讀取你最深的執念，把回憶變成能傷人的實體。十年前有批冒險者進去，最後出來的只有一個瘋子，嘴裏反復喊着‘別信幻影’。”
林淵的心髒猛地一縮 —— 他最深的執念，是家族滅門那天母親的背影，可他連母親的面容都記不清了。暗影裁決者的聲音突然在腦海裏響起，帶着嘲諷：“正好，讓幻獸幫你想起那些沒用的記憶，省得你總惦記。”
“閉嘴。” 林淵在心裏低吼，指尖無意識地攥緊皮囊，抗魔藥劑的玻璃瓶硌得掌心發疼。
艾拉似乎察覺到他的異樣，抬頭看了眼他的左眸：“暗影裁決者在跟你說話？”
林淵猛地抬頭，震驚地看着她 —— 連雷奧都沒發現他與神祇的隱秘聯系，這個蒙面女人怎麼會知道？
“古卷上記載過暗影契約的特性。” 艾拉避開他的目光，繼續解讀紋路，“神核碎片在幻獸的心髒裏，但它有兩層屏障：外層是執念凝聚的幻光，內層是神祇殘留的神力。”
她忽然用銀筆挑起古卷的一角，林淵赫然看見紙頁背面印着淡淡的金色紋路，像星辰排列的圖案：“這是創世神的守護紋，普通古卷不可能有。”
“你到底是誰？” 林淵抓住她的手腕，指尖觸到她掌心的繭子，比雷奧的斧柄磨出的繭更硬，“你對神核的了解，根本不像普通交易者。”
艾拉猛地抽回手，鬥篷下的呼吸明顯急促了些：“拿到神核碎片後，你自然會知道。” 她將古卷折好遞回來，“通道盡頭有塊發光的晶石，摸到晶石就能進入神墟核心區。記住，別在幻獸面前顯露任何動搖。”
她轉身要走，林淵突然想起什麼：“你說的求救信號，怎麼激活？”
艾拉的腳步頓在瀑布水霧裏：“用你的血，滴在古卷最後一頁的紋路上。但我提醒你，不到萬不得已別用 —— 聖光教派的人能感知到創世神紋的波動。”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密林，雷奧才撓着頭開口：“這女人比暗影裁決者還神秘。”
林淵沒說話，他展開古卷，盯着背面的金色紋路發呆。暗影裁決者的聲音又響起來：“那是創世神的力量印記，艾拉的身份不簡單。不過別管她，拿到神核碎片才是正事。”
“你好像很怕創世神？” 林淵突然反問。
腦海裏的聲音沉默了幾秒，再開口時帶着明顯的怒意：“不該問的別問！再浪費時間，你的血脈詛咒就要發作了。”
左眸果然傳來熟悉的灼痛，黑色紋路正順着脖頸往上爬。林淵趕緊吞下艾拉給的抗魔藥劑，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灼痛感才慢慢消退。他將古卷收好，深吸一口氣：“進去吧，越早拿到神核，越能擺脫這該死的契約。”
通道裏彌漫着潮溼的黴味，牆壁上鑲嵌着發着藍光的苔蘚，照亮腳下凹凸不平的岩石。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突然出現刺眼的白光，林淵伸手擋住眼睛，等適應後才發現，通道盡頭立着一塊一人高的晶石，散發着溫暖的光芒。
“這就是……” 雷奧剛要伸手觸摸，晶石突然劇烈震動起來，藍光瞬間變成刺眼的紅光。
林淵的左眸猛地劇痛，暗影裁決者的聲音帶着狂喜：“神核碎片的氣息！就在前面！”
他剛要邁步，卻聽見通道外傳來馬蹄聲和人聲，其中一個沙啞的嗓音格外刺耳：“伯爵大人說了，就算把整座黑石山翻過來，也要找到那個暗影契約者！”
是瓦勒留伯爵的騎士長！林淵趕緊捂住雷奧的嘴，將他拽到晶石後面 —— 腳步聲越來越近，火把的光芒透過通道口的縫隙照進來，在牆壁上投下晃動的人影。
“怎麼辦？” 雷奧在他耳邊低聲問，巨斧的斧刃已泛出寒光。
林淵盯着晶石散發的紅光，突然有了主意。他咬破指尖，將血滴在古卷的求救紋路上 —— 不是爲了求救，而是想試試艾拉的話。血珠剛接觸紙頁，古卷突然發出強烈的藍光，與晶石的紅光碰撞在一起，通道口的人影瞬間亂作一團：“什麼東西在發光？是異端的魔法嗎？”
趁着混亂，林淵拉着雷奧撲向晶石。指尖觸到晶石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吸力將他們拽了進去，耳邊的風聲呼嘯作響，雷奧的呼喊和騎士長的怒吼漸漸遠去。
等林淵落地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詭異的森林裏。樹木的枝幹都朝着天空倒長，樹葉是深紫色的，地上的花草在逆着生長，連風都是從東邊吹向西邊，卻帶着西邊山林的鬆針味。
“這就是神墟？” 雷奧的聲音帶着難以置信，他剛要往前走，突然踉蹌了一下，“不對勁，我的體力消耗得好快！”
林淵也感覺到了 —— 體內的暗影能量像失控的野馬，時而暴漲到幾乎要撐破經脈，時而微弱得連指尖都無法凝聚。左眸的契約符文瘋狂跳動，暗影裁決者的聲音帶着凝重：“法則混亂區，魔法在這裏會被扭曲。看來那個女人沒騙你。”
他剛要開口，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嘶吼，緊接着是重物倒地的聲音。林淵和雷奧對視一眼，握緊武器，朝着聲音來源走去 —— 他們都知道，記憶幻獸，或許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