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風從美國回來的消息轟動一時,令人最好奇的不是江塢越今後的下場而是學生會主席的位置該花落誰家。
寧濰本來就是頂替空位,現在本人回校,她是該讓還是留下。
主席之爭讓學校徹底被劃分爲兩個部分。
“留下”以寧濰爲首,都不是赫赫有名的公子哥千金小姐,敢公然對抗那些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是因爲寧濰不會給他們惹不起的人開特權讓他們受欺負,所以寧濰必須留下。
“該讓”當然就是林寒風和他的一群狐朋狗友。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勝者爲王,哪有那麼多人心需要顧慮。
但寧濰不僅有林寒風沒有的“人心”還有他有的背景。
林寒風覺得有些棘手,他忙着給寧濰使絆子,把報復江塢越的事情拋之腦後。
後來校方出面說:“等紅建校一百年慶典後再評選主席,你們兩個人能力都不差,好好的把校慶給我主持好。”
聽到這個消息,比林寒風更不高興的是鹿淼。
只要寧濰在一天,她就沒辦法對諭杳動手。
她被氣笑,陰陽怪氣道:“這些人怎麼都喜歡搶別人的東西?”
說到“搶”這個字時,她低眸看向了自己的膝蓋,瞳孔中玩笑的意味忽然泯滅,染上不甘的憤怒。
林寒風將嘴裏的煙拿下,“動不了寧濰,就動她身邊的朋友。”
聞言,在場的人紛紛抬起頭。
賀今賦只是掀起眼皮略微掃了一眼,根本沒理。
閆裳疑惑地看了眼林寒風,接着又低頭欣賞着自己的美甲,輕描淡寫的詢問,“動誰?”
盛明堯還在玩手裏的遊戲機,他盯着投影在牆壁上的畫面,漫不經心道:“動誰都行。”
林寒風將幾張偷拍的照片拍在桌子上。
照片上是寧濰和裔親、許粥粥、諭杳。
林寒風拿起寧濰和諭杳的那張照片,他沖賀今賦抬了抬下巴,“你妹,你沒意見吧。”
鹿淼搶答,“不是他妹。”
盛明堯抖了抖腿,提醒身旁專注於手機的賀今賦。
賀今賦說:“隨便。”他話音落下,不等聽完林寒風的鴻圖大計就起身離開了房間。
林寒風看看扇動着的房門,“這不太像隨便我的樣子。”
盛明堯假笑掩飾,“他一直就這樣。”
一直沒說話的宋江陽此事有點心虛,說句實話,諭杳和賀今賦的關系緩和是因爲他,關系破裂也是因爲他。
至於賀今賦到底是什麼意思,宋江陽不是傻子,他看得出來這位爺的潛意識裏已經把諭杳當朋友了,嘴上不說,心裏卻是是在掙扎着是護着她還是任由別人欺負她。
內心既然已起掙扎,就說明賀今賦拿不清諭杳和林寒風誰更重要。
盛明堯跟着賀今賦一起離開,他在教學樓下追上賀今賦,“你去哪?”他朝着前方幾米的賀今賦吼道。
賀今賦停下腳步,側眸觀察他。
盛明堯趁着這一空隙快步追上他。
盛明堯搭上賀今賦的肩膀,“我要去練歌了,還有,你的想法我們幾個也猜不明白,你不說我們也不追問。”
盛明堯自顧自撂下一句話又自顧自離開。
在他們不停追問賀今賦的意見時,就已佐證賀今賦對諭杳有那麼一絲的在意。
如果誰都看不出他在意。
誰會去問。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賀今賦摸不清。
諭杳猜不透。
她有一瞬間覺得如果要在同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處,還不如各自放下茅盾、偏見,從此和睦相處。
但那天之後,諭杳又反悔了。她主動服軟示好甚至道歉,換來的居然都是冷眼相待,既然如此,不如遠離。
諭杳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學習上,唯一讓她提起興趣的是校慶。
六班準備的節目有話劇有小品,但是只能任選其一。
班長陳依琉決定保留小品,除了幾個愛美的女生反對,其餘人都舉手贊成。
陳依琉把項目表交到文藝部,又拿着一張報名表回到教室,她拍了拍講桌,視線移到三個女生身上。“年級上有個關於灰姑娘的話劇表演,每個班都要去飾演角色,我們班抽到的是灰姑娘,誰想去?”
陳依琉的前幾句話都遭到三個女生的蔑視,最後幾句話一出口她們的眼神全亮了。
扎雙馬尾說話嗲裏嗲氣的唐玉蘭第一個沖上前毛遂自薦,其餘兩個緊隨其後,三個人爭的面紅耳赤。
江塢越制止了這場“暴動”,他把籃球往自己座位上一扔,搶過報名表,扣到諭杳的桌上。
“女主角當然是班花來演。”
諭杳被他的動靜嚇一激靈,她抬起頭,看着笑的燦爛的江塢越,心底說不出的反感,她還是挺介意他裝病那件事。
江塢越全然不當回事,以爲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他笑嘻嘻的問,“怎麼樣啊班花,你演嗎?”
諭杳拒絕了,“我不想參加也不是班花。”
江塢越舔了舔嘴唇,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
跟着他一起回班的裔衾前來助攻,直接幫諭杳填了報名表交給陳依琉。
陳依琉愣愣的看着手上的報名表。
“那個…額…?”
諭杳放下手中的筆,她站起身,“我不參加。”
江塢越笑容消失:……
裔衾“嘖”聲,“你這人看着溫溫柔柔,脾氣咋這麼犟?”
諭杳的脾氣一直這樣。
他們不了解她就隨意下定義,是他們的錯,而不是她長了一張漂亮臉的錯。
“我說第三次了,不參加。”
諭杳的態度太過強硬,語氣十分不耐煩,眼底是厭惡和鄙夷之色。
江塢越被嗆說不出話,半天才憋出一句對不起。
裔衾哼笑幾聲,轉頭讓班長再去要一張報名表。他也吊兒郎當說了句道歉,“別生哥們氣,逗你玩呢。”
諭杳沒應聲,她坐下後就繼續寫作業。
江塢越把裔衾拉出班門,他有些焦慮地說:“我當時就不應該騙她,我以爲她不生氣了,唉,原來還是在生氣,你說我今晚到底要不要表白?”
裔衾摸着下巴思考,他左顧右盼,隔着窗子盯幾眼諭杳又把視線拋到隔壁六班去。不瞧倒好,一瞧直接和賀今賦打了個照面。
賀今賦和平常見到的沒什麼兩樣。
穿着校服,踩着限量版球鞋,戴着價值不菲的手表。
只是看向江塢越的時候帶着滔天敵意。
這股情緒很強,裔衾和江塢越本人都感覺到了。
江塢越“切”了一聲。
裔衾說:“諭杳和他的關系是不是緩和了很多,又因爲你變差了。”
江塢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裔衾打了個響指,“我明白了兄弟,你可以表白但要等他們兩個過和好之後。”
江塢越不解,裔衾就給他解釋說表達歉意需要誠意,一句口頭的對不起太膚淺了,必須做出點實際行動。
比如,“去撮合他們兩個和好吧。”
江塢越一拳頭砸在裔衾肩膀上,“前幾個月他們還打架,還有天台跳樓那件事,你現在讓我去撮合他們?”
裔衾被蠢死了,這人怎麼就是聽不進去話呢。
“都說了是前幾個月,事情早就過了,誰那麼死心眼把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情記一輩子。”
江塢越撇嘴,他不願意相信諭杳和賀今賦是朋友,他轉身離開,走到班門口他停下腳步扭頭看了眼裔衾。
裔衾以爲他回心轉意了,誰知道他拉着自己一路飛奔到商店買東西準備今晚的表白儀式。
陳依琉交完話劇報名表後喪着臉回到班,得到女主角飾演權的唐玉蘭笑着問她發什麼事了。
陳依琉把劇本遞給她,扭扭捏捏回答說:“灰姑娘有兩個人飾演,一個飾演變身前,一個飾演變身後,你的劇本是變身前…”
陳依琉說到後面聲音不自覺小下去。
隔壁七班的周檸飾演變身後。
光鮮亮麗,璀璨奪目。
唐玉蘭飾演變身前。
灰頭土臉,令人恥笑。
唐玉蘭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她身邊的兩個朋友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陳依琉試圖緩和氣氛,她不停地向唐玉蘭道歉。唐玉蘭不領情,“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啊?“
“你這個班長當的一點也不稱職啊!你是故意的吧想讓我丟臉,就因爲我看見你給賀今賦表白被拒絕了。”
此話一出,班裏瞬間沸騰。
把江塢越視作大哥的一群男生站了起來,說陳依琉不仗義,明明知道兩個班有過節竟然還貼上去。
“班長!你還是不是我們的好班長了。”
“換人當吧。”
“越哥知道肯定氣的半死。”
陳依琉羞愧的低下頭,但隨着開玩笑似的謾罵聲不斷在耳邊響起,她猛地一抬頭,把手中的黑板刷扔到唐玉蘭臉上。
唐玉蘭咳嗽幾聲,抬手擦了擦臉上的粉筆灰,她氣的咬牙切齒,拿起旁邊桌上的書就朝陳依琉砸去。
諭杳剛剛好在唐玉蘭附近,她桌上擺放整齊的書本成了唐玉蘭眼中的“利器”。
一個接一本的書被投出去,諭杳的桌子亂了套,她正在寫的那一本也沒能幸免。
陳依琉躲在講台後面,“你個瘋子。”
唐玉蘭想沖上前上手打她,剛抬腿就被旁邊從座位上站起來的諭杳攔住。
“撿起來。”
諭杳的腳踩上地上散落的某一本書,她在書上留下腳印。
唐玉蘭扯了扯嘴角,“我不撿。”
“好。”
話落,諭杳繞過她走向班級後排。
唐玉蘭以爲諭杳要逃跑或是告老師,無論哪一種她都不失顏面,誰知她剛抬起一只腳身後就傳來桌椅倒下的聲音。
諭杳把她的桌椅推倒了,還把桌肚裏的所有東西掏了出來,書包裏的也不放過。
她們三個人混戰的動靜太大,學生會、同一個樓層的班級基本都尋聲跑來。
看見的只是諭杳動手的場面。
學生會今天剛好是鹿淼和賀今賦值日,鹿淼推開看戲的人群走進六班教室,她趾高氣昂,也不問發生什麼事就要給諭杳記過。
唐玉蘭有些懵,“是我先動的手,你幹什麼?”
鹿淼的餘光瞥向她,“你還真有臉說啊?”
唐玉蘭和鹿淼爲給不給諭杳處分這事吵了起來,六班的男生也加入了紛爭都開口讓鹿淼滾出去。
鹿淼被氣的跺腳,她扭頭看向站在門口觀虎鬥的賀今賦,“他們欺負我。”她說話的語氣軟了下去,像是在撒嬌告狀。
賀今賦的視線掃過班內的一群人,他邁步走進教室,站到鹿淼身邊,開口提醒,“學生會有規定,不管六班。”
他的語氣溫和,眉宇帶着淺淺笑意。
伸手不打笑臉人,六班的人也都閉了嘴。
這賀今賦還是這麼會裝腔作勢,沒跟他打過架,沒見過他打架的人可能都以爲他是個儒雅的少爺。
果不其然,來看戲的女生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賀今賦身上。
“好帥。”
“好溫柔。”
“好喜歡。”
鹿淼聽着這些竊竊私語,不滿感油然而生,“好,不管六班,那今天到六班來湊熱鬧的女生一人一千字檢討!”
她說完就甩着高馬尾離開。
圍在班門口的女生可遭了殃。
賀今賦按壓住心底的不耐之情,“你們不用寫。”走之前,他看向諭杳,斂起嘴角的弧度,“你要寫。”
被點名的諭杳瞪着他,“寫就寫。”
聞言賀今賦移走的眼神又移了回去,“當着我面寫。”
她跟他,又犟上了。
會議室,賀今賦摁開燈和空調,他散漫的在椅子上坐下,扔給諭杳一根鋼筆和一頁紙。
諭杳拿起筆和紙走到會議室盡頭的位置坐下,她故意弄出聲響,抬了抬椅子。
賀今賦抬眸看向她,她瞪着他。賀今賦用手指叩響自己身前的桌面,“滾過來。”他像是在吼。
“我不。”諭杳的音量很小,即使言語是帶着尖銳的刺,也像在心平氣和的說,讓人一不留意就聽不出語氣中的不耐煩。
諭杳低頭去寫檢討。
賀今賦一直盯着她,表面上是作爲學生會監督壞學生寫檢討,實則是私人情感,眼中當然不是威嚴和怒氣,是戲謔和玩味。
諭杳從來沒寫過檢討,她只在校園專刊上看過別人寫的,寫到五百字就編不出來了。
時間漸過,晚自習的下課鈴打響。
諭杳是住宿生還要再上一節晚自習才能回宿舍,賀今賦是走讀,方便他每天晚上出去鬼混。
諭杳剛想着賀今賦應該要離開,下一刻宋江陽就走到了門口來提醒賀今賦今晚是林寒風組局,“他的規矩你不是不知道,最好別遲到。”
宋江陽還站在門口,等着賀今賦跟他一起走。
“你走不走啊?”宋江陽的視線往會議室盡頭望,和拿檢討沒招的諭杳對上視線,他看出她的窘迫,“賦哥,寒風真要生你氣。”
賀今賦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把齒輪轉的“喀吱”作響,又總能在火焰炸開前一秒停止手上的動作。
他從包裏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根放入嘴裏,點燃,對着身旁彎腰湊過來的宋江陽吐了個煙圈。
宋江陽大驚失色,“這是在學校,就算是學生會也沒有特權能抽煙啊。”
規矩是這樣,但賀今賦不想遵守,他將嘴裏的煙摘下,笑着開口說道:“我什麼時候活到要遵守別人規矩的程度了?”
宋江陽立即明白賀今賦的意思,他後退幾步,比了個“ok”對手勢,“放心哥,我一定幫你打掩護。”
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斷了。
諭杳難過的垂下頭,筆從手心中脫落滾到地上。
賀今賦把煙在桌上摁滅,“手斷了?”
諭杳搖了搖頭,彎腰撿起筆,認命般地繼續寫檢討,她以爲至少還要寫四十分鍾,誰知剛下筆一個“對”字,賀今賦的電話響了。
賀今賦拿起手機時漫不經心,看見來電人後瞬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眉頭緊鎖,眼底是無盡的怒氣和不安。
諭杳疑惑地看着他,臉上寫滿了問號,他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諭杳終於得到了解脫高興的想放煙花慶祝。
六班沒有走讀生,所以專門給住宿生設的無老師自習課算是他們放鬆的時間。
班裏鬧哄,學生放肆的玩樂歡笑,主任來也鎮壓不住。
平常最喜歡喧譁的江塢越卻很安靜的坐在座位上,他的同桌唐玉蘭實在看不慣他這樣,“哎呀,賀今賦不會怎麼樣諭杳的。”
聞言,江塢越抬起頭,好似淚眼汪汪,“你還說,都怪你要跟諭杳起爭執,如果她今晚不回教室該怎麼辦啊!”不回教室,他的表白計劃就全泡湯了。
上天眷顧,在他心快死的時候有人大喊一聲,“嫂子回來了。”不用猜,是江塢越的小弟。
諭杳聽見嫂子這個名稱沒有絲毫害羞,只感覺到尷尬。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來躲避班上人起哄的聲音,她剛坐下,唐玉蘭又跑到她面前來。
唐玉蘭遞給她一個禮盒,“今天下午的事情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諭杳搖頭說沒事,她沒有收那份禮物,唐玉蘭也不強求。
唐玉蘭回到自己位置上,斜眼看向江塢越。
江塢越一臉笑意,他盯着牆上掛的掛鍾,嘴裏嘟囔着,“要開始了。”一分半鍾過去,全班的燈忽然滅了,是人爲。
江塢越猛地竄起身,在班裏一頓穿梭,不同的聲音此起彼伏。
三分鍾後,全班的燈光譁然亮起。
天花板上掛着許多粉色的彩帶,黑板上被粘上了一段橫幅,上面寫着——做我女朋友吧,諭杳。
前門口後門口都站着幾個手拿禮炮準備慶祝自己大哥得償所願的男生。
裔衾抱着一把吉他奏樂烘托氛圍。
驚訝之中全部人的視線都投向了抱着一捧玫瑰花的江塢越。
江塢越紅着臉把花塞進諭杳的手裏,“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諭杳:?
裔衾彈着晴天走近,“答應他答應他。”他帶動全班人這樣說,讓諭杳陷入一個不答應就是掃興的地步。
諭杳:。
諭杳想把玫瑰花還給江塢越,剛要動手,班門忽然被人踢開。
來的人,是賀今賦。
江塢越看見是他壞自己好事,頓時大發脾氣,“你有病啊?學生會不管六班你不知道啊?”
“別壞了我好事!”
江塢越伸手摟過諭杳的肩膀。
見此,厭惡頃刻間占領賀今賦的眼,憤怒的情緒猶如藤蔓般緊緊纏繞住他的心髒,手臂上那道早已結痂的疤在此時隱隱作痛。
江塢越催促着,“趕緊滾。”
賀今賦沒搭理江塢越,他一直睨着諭杳。
猝不及防的對視,諭杳快速轉過頭避開賀今賦的視線,眼中不是坦然與淡定,是莫名的心慌和失措。
賀今賦哼笑一聲,他取下自己衣袖上的“學生會”袖標,“誰說我是以學生會的名義管了?“
江塢越氣急敗壞,“那你他媽誰啊?你算啥?”
“她、哥。”賀今賦一字一頓,語氣張揚挑釁,好似有恃無恐。